朱棣看着黄昏。
眼里满满的都是站立在自己对面的影子。
这个年轻人,束发两年,才满十七岁,却已是大明王朝从四品的南镇抚司镇抚使,更是自己亲赐的同进士。
前不久又提亲成功,将要迎娶自己的小姨子。
十七岁的自己,也在沙场上杀出了一片威望。
可惜。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我朱棣对你不好么,竟然还要去勾结明教。
目光从黄昏身上移道于彦良身上,“你叫于彦良?是前朝湖南宣慰使于九思的孙子?听说你家有个侄儿于谦,年岁不大,已是名满乡里的神通。”
于彦良答道:“是的。”
朱棣声音渐冷,“我大明开国以后,太祖厚待元朝官吏,你祖父虽在元朝为官,但你于家世代书香,只要一心为大明,出仕耀于朝堂不难,何况你已在锦衣卫,为何要走这条路?”
于彦良抬头,“什么路?”
当然不能承认。
实际上也无需承认,因为他本来就和明教没有关系。
朱棣冷笑一看,“你看看那个老学究,你可认识他?”
于彦良看也不看,“认识。”
朱棣心中一沉。
于彦良是黄昏从兴化府带回来的人,他既然认识刘思清,这就意味着刘思清说的都是事实——黄昏竟然真的勾结明教。
纪纲、梅殷两人则是心头暗喜。
前者是少了竞争对手。
后者是因为搞掉这个屡屡坏他大事的黄昏后,再筹谋几次,也许真能让这大明江山变个天,到时候若是朱文圭上台……
郑和和王顺两人则是面不改色。
他俩任务只有一个。
保护陛下。
狗儿太监暗暗悲戚起来,觉得好伙伴黄昏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黄镇抚使啊,你就安心去罢,你是我狗儿这些人遇见的人中,唯一一个待我真诚的人,以后的清明,我一定到你坟头上柱香。
狗儿自成为朱棣的贴身太监后,他就明白他身份的特殊性。
成了无数人巴结的对象。
他也看得清自己,知道有今天都是朱棣所赐,也知道那些巴结他的为了什么。
为何对黄昏有独特的感情?
因为一块香皂!
当初研制出来的第一批香皂只有区区四块,徐皇后一块,徐妙锦一块,黄昏留了一块,然后送了一块给狗儿太监,让他给对食用。
在狗儿看来,这可是皇后娘娘才能用的稀世之物。
黄昏竟然给了他一块。
可见其真诚。
尽管狗儿收下之后不敢留着,献给了朱棣,但黄昏这个举动让狗儿感受到了黄昏对他的情分,加之之后两人之间的种种交往,狗儿对黄昏确实有朋友之情。
说起来黄昏自己都不相信。
他当初给狗儿香皂,是猜到狗儿会给朱棣,也猜到朱棣会明白自己的用意,所以当时的操作,是同时赚了朱棣和狗儿的人情。
他却没想到,竟然在朱棣身边收获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心。
随着于彦良那一句认识,黄昏心头一颤。
完犊子了。
看于彦良这架势,大概是要出卖自己了,于谦于少保,你家这叔父真是让人失望啊……
于彦良继续道:“当初跟随兴化府总旗姚楚山去追杀黄镇抚使,我去这老学究所在主家的庄园讨要一杯凉茶喝,不意竟然被他们抓入了地牢。”
朱棣蹙眉,“我没那么多时间来听你们讲故事。”
于彦良立即果断的道:“他们是反贼!”
简洁明了。
反贼两个字,是最为强大的解释借口。
其用意是在反问朱棣,陛下你是不相信的臣子,而愿意相信出自一个反贼的无可求证的话么?
朱棣暗暗喝彩!
不愧是读书人世家出来的。
有些后悔,不应该找这个于彦良当突破口,应该直接问黄昏,不过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冷笑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看向刘思清,对于彦良道:“此人知晓,就算检举你们有功,他也难逃一死,所以他说的话朕不得不考虑其真实性。”
于彦良也看向刘思清,“你说了什么?”
刘思清早有说辞,“你和南镇抚司镇抚使黄昏,都是明教的人,这是我们的人亲眼目睹的事实,明教某位高层带着妻儿来找到张扬,才把你们救出去。
于彦良哦了一声,转身看向朱棣,“所以陛下也认为,我和黄昏镇抚使都是明教的人?”
朱棣冷哼,“不是么?”
于彦良哈哈一笑,“当然是!没错,我和黄昏都是明教的人,而且还是我把黄昏带入明教的,目的就是为了侵蚀锦衣卫,让锦衣卫成为明教的潜伏力量。”
这话……
黄昏听得直翻白眼,毫无说服力。
朱棣当然也清楚。
哪有这么容易就承认的道理,沉吟半晌,“你可知欺君之罪吗,你可知道你若是承认身份,而且还敢侵蚀朕的朝臣和锦衣卫,别说你会死,你祖父、兄长乃至于你那个名满乡里的侄儿,都会死?”
于彦良有点懵。
朱棣缓缓的道:“说吧,若是老实交代,朕还能饶你家人。”
于彦良眼神恐惧,叹了口气,“我是明教的人,和家人无关,侄儿于谦和兄长于彦昭,都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读书人,而我也不过是想拉黄昏垫背而已,因为这些日子接触黄昏,我发现他对我明教的威胁巨大,所以想趁机也拉着他一起死。”
这下轮到黄昏和朱棣有点懵。
于彦良这是唱的哪出?
于彦良继续道:“当初追杀黄昏一事,是姚楚山主使,但也是我明教的意图,黄昏虽在京畿,但我明教高层认识到他将来必是我等大患,不曾想我和黄昏一起落入了张扬等人手里,为了活命,我授意黄昏,让他自称是明教的人,并告诉张扬,所以才有明教高层不远千里来救我们。”
顿了一下,重新跪下,“身入明教,一人之事,与家人无关,望陛下悯。”
朱棣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