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归出事,还是要按照规程做事,庄头和管事要派人知会附近的田庄,提醒他们小心隐患,同时看看能不能得到支援,不过没有人觉得乐观,其他庄子的运气只怕也不会太好。
派出去的人离开一个时辰不到,大家正在翻检被烧毁的粮食,安排在外围的岗哨就传回了警讯,然后田庄高处放风的人也撕心裂肺的大喊说道:“有人过来,有几百人马过来了!”
这警讯一传来,庄子里的庄户们顿时乱了,胆子小的甚至开始嚎啕大哭,倒是庄头他们还算冷静,团练连正更是吆喝着大家列队,团练们这个时候没有丝毫的客气,遇到乱糟糟的就是拿着长矛矛杆乱抽,就在这拳打脚踢和怒骂之下,庄子里的秩序勉强维持住,团练们列队备战,庄户们在各自的位置上严阵以待。
田庄初建不久,人力又是慢慢补齐,所以该有的高墙深沟都不完备,好在庄头不敢放松,一直督促着庄户们挖沟修墙,到了现在,外面的壕沟已经初具规模,但墙还是矮墙,挖土修建土围,这个需要的人力当真不小。
有个屏障总比没有好,姚七拿着一根削尖烧硬的竹枪站在≦矮墙后面,不远处团练们已经集合列队,还没有组合成整齐的阵势,但已经可以随时开战了,大家都是紧张的看着远处靠近的敌人,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对方有骑兵,而且不会少于百骑,但是骑兵的数目就不比团练的数目少!
“不用慌,这些就是不起眼的杂鱼,你看他们这乱哄哄的样子,碰一下就垮的孬货,只要咱们压得住,他们冲不进来!”团练连正大声吼道,虽说他今年二十三岁,可在这等时刻,田庄上下就是他来做主,若有违犯规,他有权格杀勿论。
我在皮岛的时候连鞑子都见识过,这些马贼土匪又能算得了什么,姚七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因为身强力壮又一向服从,所以姚七被安排的很靠前,他看到年轻的团练们虽然都在强作镇定,可身子不颤,队伍不乱,这让姚七多少放了点心。
就在这个时候,从山脚那边过来的队伍距离田庄不过二百余步,一直和大队缓慢前进的马队突然开始打马快跑,从队伍中脱离,朝着田庄这边冲了过来,这让田庄内庄户们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近百骑的队伍再怎么不整齐,一旦撒开来狂奔,也是尘土扬天,声势惊人,庄子里很多庄户的脸色都已经白了,到这个时候,逃兵出身的辽民庄户表现倒是稍好些,毕竟见识过没见识过就是不一样。
等快要到那壕沟边缘的时候,这近百马队都是转向,开始围着田庄兜起圈子,现在距离足够近,团练和庄户们也能看清外面这队伍的细节了,的确是土匪马贼,外面这近百骑没有丝毫的整齐可言,完全是五花八门。
这骑兵往往是军中最精锐的力量,乍看起来自然有一股精悍气势,这等气势气概在外面的马队身上是看不到的,高矮胖瘦皆有,穿着乱七八糟,而且没几个干净的,大多是脏污异常,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不过大多数还是有口不错的刀。
这些不同还是小事,这近百骑的骑术差异也是很大,有人一看就是娴熟,在马上腾挪自如,奔驰绕圈的时候还能在意着田庄内的动静,而有人充其量也就是骑在马上,虽然人在马鞍上,手还拽着缰绳,可就差搂着马脖子,生怕被摔下来马来,这绕圈一跑,马术好的跑在前面,这些差的则是落在后面。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人骑着健马,有人明显是老马,居然还有人骑着骡子和驴子,远看烟尘滚滚,近看却是杂七杂八,骑驴是没办法指望什么冲击,只能是代步节省人力,而且增强机动。
马队绕着田庄在跑,烟尘滚滚,声势惊人,再怎么看着杂乱,这也是实打实的马队,骑在牲口上,机动的速度和冲击的力量就要比寻常的步卒要强,打的过可以冲,打不过可以跑,田庄这边已经有人爬上了高处,紧盯着马队的动向,随时吆喝着通报。
在这个时候,团练有些应付不过来了,田庄里的庄户根本指望不上,他们没有经历过充足的训练,而且辽民和山东百姓差异不小,很难拧成一股力量,更关键的是,这村寨的防御工事很不完备,如果有高厚的土墙,深深的壕沟,庄户们或许有勇气上去抵抗,可现在大家连靠近那矮墙都不敢。
“这一圈如何能守得住,到时候咱们这庄子里的人散开到处堵,什么也堵不住,不如把人集中在一块,引他们进来打,只要敢和咱们这一个连的团练硬碰,肯定能给他打疼了。”
“那马队怎么办,咱们扛得住吗?”
“放进来,咱们这里面有窝棚,有房子和仓库,这劳什子马队跑不起来,看着他们马步也不像是有弓的样子,咱们不怕他!”
庄头和团练连正在那里商议,天气这么寒冷,两个人额头全是汗水,而且因为外面马蹄声轰鸣,两个人几乎是吼着说话,靠近的人都能听得清楚,姚七看到那庄头要压着点点头,团练连正立刻回头大吼道:“庄子里的人都按照平时的操练占好了,空心方队,四面朝外,快,谁慢半步,老子先宰了他!”
“快,就在我们后面站好,快,房顶放哨的人不用下来,其他人快!”平时负责操练庄户的几个团练队正已经站出来大吼,谁动作慢点,立刻拿着矛柄抽过去。
有操练和没操练终究还是不同,庄户们尽管不熟练,可还是知道怎么站在一起列队,也知道什么是四面朝外的空心方队,当大家并肩站立之后,觉得前后左右都有同伴依靠,心思一下子安定了许多,田庄内骚动的气氛也跟着平稳不少,估摸着外面的贼人也不知道田庄的人准备和他们在庄子内打,马队依旧绕圈不停,同时越靠越近。
“里面的人听着,这是咱们山东的田地,是咱们山东老少爷们的地方,怎么能给辽东的蛮子和徐州的侉子占了,是爷们的,跟大伙一起他们赶出去,分了这田地,咱们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外面有人大声吆喝说道。
“咱们山东爷们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凭什么被人压在头上走牛做马,这天下间是有王法的,他们徐州人凭什么!”
“是山东爷们的就站出来,和他们拼了!”
兜了几个圈子之后,马队的速度也跟着变慢不少,在蹄声轰鸣中,呼喊吆喝不断的传进来,倒都是鲁南山区的方言,这些话喊出来之后,团练们还好,可站在一起的辽东和山东庄户们立刻惊疑起来,尤其是辽东那边过来的庄户,都是警惕的看着身侧的山东同伴。
“你们脑子坏了吗?说是山东辽东,他们这些土匪马贼对山东乡亲可留过什么手,祸害你们的时候心软过吗?都老老实实的站定了,不然咱们一跨,这些杂碎肯定要血洗了这庄子,谁也活不了!谁他娘的敢乱动,老子先饶不了他!”团练连正粗声大吼,他满头汗水,精神都已经绷紧了。
外面这些人具体什么来路说不清楚,不过却可以确认是山贼土匪一路,除此之外再不可能有这样的乌合之众了,后面的那些步队也闹哄哄乱糟糟的凑了过来,他们穿着的衣服五花八门,甚至有把女人衣服围在身上的,青壮老弱都有,凶恶壮健的,穿着好些,拿着的兵器也好,那些老弱手里也不过是根竹枪木杆,这个还真就未必强过田庄内的装备,好歹庄丁的竹枪木刺削尖后用火烤过,然后又在脏污里面浸泡,只要刺中很难活命。
相比于骑马威风吆喝的马队,这些步行贼匪的气势就要弱很多,不过队伍里那些壮汉拿着兵器威逼吆喝,这才保证众人向前不停,他们每个人都扛着一捆柴草。
看到这些成捆的柴草,赵字营田庄内的众人都是眼皮直跳,脑子不太笨的都能想出这柴草的用处,那是用来填沟爬墙垫脚的东西,土匪们要用这个直接攻了。
“怎么办?”
“还是这么办,这些杂碎受不起死伤,硬碰下没准就退了!”
“要是不退怎么办!”
“眼下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庄头和团练连正的年纪都不大,在这个时候已经快吵起来了,但最终还是以团练连正的命令为主,两人在那边又是争执几句,那庄头却拢手在嘴边,冲着外面吆喝大喊说道:“外面是那一路人马,这边是徐州进爷,徐州赵天王的庄子,不知不怪,你们现在退了,今天就这么算了,如果再不退,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后果!”
这边喊完,围着跑圈的马队却已经停在了正面,为首一名大汉身上穿着件破不溜丢的锁子甲,手里拿着杆朴刀,在马上粗声笑道:“进爷是谁,俺们不知道,俺们只知道京城里的皇帝爷爷,俺们只知道山东地面不能有辽东来的蛮子,徐州来的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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