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极身为一军之将,自然是不会欺骗士卒的,说有肉吃,若是到了晚饭时分没有肉,造反是不至于,只是估计着这将军的命令就不怎么好用了,甚至说大军一看形势不对,打开城门投降都有可能。
可是陈君极这句话说出去了,可把军中负责做饭的火头小旗给急坏了,陈将军说吃肉,晚饭一定要有肉的,若是在平常时候还好说,如今被人围城,别说是肉了,菜都不好找了。何况还要供大军吃这么久。
他只是一个小旗的职位,平时还能够在军中的伙夫跟前耀武扬威,可是碰到了这种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办。可以说想要求情到找不到人,陈君极身边能说得上话的对他来讲都是大人物,谁又会在乎他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正当他记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陈君极身边的一个卫兵走了过来,伸手递给了他半包银子:“这是采买肉食的,晚上大军要吃肉,见不到肉砍了你的脑袋!”
陈君极当然给了不少银子,但是雁过拔毛是传统了,所以卫兵扣下了一大半的银子,给了他一小半,在他看来,这些银子买肉足够了,至于剩下银子?大将军交代下的事情难道是让这些跑腿的用来赚银子的?
小旗都快哭了,这些银子若在平时的时候都不见得能够买够能让一军将士吃的肉食,更别说现在了,只怕只够买两三头
猪的,前提是还得有人卖,这两三头猪百十个人都不够吃,想要给全军几千人吃,怕是肉汤都喝不到一口。要是大军打完了仗看到这种情况还不得认为他贪了银子,扒了他的皮?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上下礼节,立刻便跪在了地上:“将军,不是小的不用心办事,这些银子根本买不到这么多肉啊。而且这城门关闭,让小的去哪儿买肉?”
那个卫兵冷哼一声:“别在这儿跟我哼唧,你以为我不懂行情?一头牛不过是五两银子,一只猪也就三两银子足够了,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七八头猪还不够大军吃的?再啰嗦军棍无情!”
“将军啊,现在封城,就算是不封城,七八头猪几千人吃,一人一口肉都吃不到,再说了让小的去哪儿找这么多猪肉。”
卫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来人,给我把这个奸猾小人拖下去打二十军棍,晚饭时我要见不到猪肉,便砍了你的脑袋!”
说着一队人过来已经把他拖了下去,军棍打在小旗的身上,卫兵冷笑一声转头便走,在他看来这些军中的火头军,都是些奸猾之徒,平时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如今在他的手下办事,还想要算计他那就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西方有句谚语,说丢了一颗马钉,损坏了一只蹄铁,折损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争。
这个卫兵肯定没有听过这句谚语,他也绝对不会知道他的这个行为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火头军的小旗被手下的火头军拖了回去,已经下不了床了,看着周围的火头军,艰难地开了口:“将军拨下来了二十两银子让咱们准备大军的肉食,你们谁有好的办法?”
旁边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脸色一变:“我说五哥,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时节被围城,城里有几家能养猪的?再说了,就算咱们找到了,这些银子根本买不下来啊。你怎么不跟将军解释一下啊?”
小旗苦笑一声:“看到我的屁股么?我就多说了一句话,就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周围的人全都如丧考妣,看着小旗,一个人颤抖着说着:“若是事情办不好,就算将军不处置咱们,怕是军中的弟兄也要撕了咱们。”
刚才陈君极的喊话他们都听到了,而且期间他们跑去送早饭给城头的守军吃,周围的士卒还都在互相打趣,晚上有肉吃了,今天可不能死在这儿。可是没想到转眼间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凡是做火头军的,一般胆子都不怎么大,要不然也不会被分过来烧火做饭,随即便有一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将军早就知道没有肉给军中的弟兄们吃,所以肯定要拿咱们这十几个兄弟给军中的弟兄们出气的。”他虽然没有读过三国演义,但是也明白了当初官渡之战时曹操杀送粮官给军中将士出气的旧事又要在他们身上重演。
其他人仿佛一瞬间都明白了什么,脸色又白了几分,趴在床边的那个人看了小旗一眼:“五哥,都这个时候了,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小旗苦笑一声:“我能拿什么主意?咱们这些人在人家眼里不过是蝼蚁,人家要碾死咱们,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事到如今,咱们就等死吧。”
所有人的眼里都露出了绝望的目光,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站了出来:“五叔,我不想死啊。”
小旗苦笑一声:“孩子,咱们生下来就是这贱命的,死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若是有下辈子,记得投胎投个好人家,莫要在投个乱世了。”
突然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站了出来,咬着牙狠狠地说着:“不如咱们反了吧!”
他是因为腿脚受了伤,从军伍之中退下来的,平时人家都叫他祁瘸子,也不见他喜欢说话,这个时候突然说出了这句话,周围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趴在床前的那个人赶紧阻止道:“不行,不能造反!造反可是要连累家人的,咱们造反了,不光咱们要没命,家里人也得没命啊。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跟一个儿子呢。”
祁瘸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咱们误了将军的大事,被杀了也是白死,连抚恤的银子都没有,谁的家里人还能活下去不成?你的儿子怕是也要因为你的罪事充军,到时候,还不是一样要死?”
小旗摇了摇头:“老郑,你好歹还有个儿子在家里撑着,我家里都是不满十岁的孩子,要是没了我的饷银,真的就得活活饿死了。”
老郑咬了咬牙:“这是不给咱们一条活路了。”
小旗喊了一声:“扶我起来。”
“五哥,你刚受了军棍,还需静养才是。”
“静养个屁,脑袋都没了,还有空管落下残疾的事情么?”说着他爬了起来,坐在了床边:“我要做一件掉脑袋的事,九死一生,基本上没有活路,要是有兄弟不想干的,尽管退出去,我陈五发誓绝不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