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庆鼓了半天劲,这才开口说道:“我给你保个大媒。这个女孩儿,就是我家妹妹于金萍。她文有文才,武有武艺,跟你成亲,可算天作之合。再说,她又是你的救命恩人。因此,这门亲事你万万不能推辞。”
于天庆这几句话,把常胜臊得满脸通红。心里说,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古往今来,哪有哥哥给妹妹作媒的道理?于是,站起身来,深深施了一礼,说道:“恩公,非是驳你的面子,我也有难言的苦衷啊!想我常胜,身为大将之职,那明营军纪严明,十七禁律、五十四斩,犹如铁板钉钉。而今奉命前来,攻打台坪。胜败未见分晓,却私自临阵收妻,这可是掉头之罪呀,末将岂敢冒犯?此事万不能从,望恩公多多体谅。”
于天庆听罢,又忙说道:“嗳!军中纪律,我全明白。你不就是奉命攻打台坪、抢劫元营的粮台吗?只要你应下这门亲事,我们爷儿仨包打前敌,帮你立功。到那时,将功补过,还能怪你?”
正在这时,三手将于化龙从外边走来。他知事情已经点破,再不用碍口含羞。因此,一进门就接着说道:“小将军,非是老朽恫吓于你,就你们这样硬打硬拼,欲得台坪,势比登天哪!你若应下亲事,老夫我自有良策,助你立功。”
常胜听罢,不由打了个激灵,忙问道:“老英雄,您有何良策?”
于化龙见问,这才道出了详情:“小将军非知。我与那台坪府主将孟九公,是姑表亲戚。平时,他对我的话,那是言听计从。我若见到他的面,管保不用三言两语,就可将此事办成。再说,若论武艺,他老孟家也不是我老于家的对手。他若不听相劝,我便以武力相服。”
常胜有军令压身,正担心不能取胜。见于家父子如此至诚,只好吞吞吐吐,点头应允。
于天庆一看,十分高兴:“妥了。婚姻大事,一言为定。”他忙冲外边高声喊话,“来呀,快给金萍送信儿。然后,阖府张灯结彩,祝贺!”
于天庆为什么这么做呢?为的是让人们知道,这门亲事已大功告成。将来谁想反悔,那也无济于事了。
阖府人等非常高兴。霎时间,大门悬灯,二门结彩,又敲锣鼓,又放鞭炮。全庄的男女老少,也相继前来道喜。
再看于金萍。听说常胜应亲,立时转忧为喜,梳洗更衣。收拾已毕,又与情人换过了信物,作为表记。
于府内正在热烈祝贺,突听于家庄外,马挂銮铃声响。时间不长,一员女将,策马来到于家门首。
门客一看,认识。谁呀?正是孟九公的女儿孟玉环。只见她满脸汗水,怒气不息。门客不敢多问,急忙进府,向三手将于化龙通报。
于化龙听罢,当时就是一愣。心里说,哎呀,这丫头来得好快呀!为得台坪,我还未想出万全之策。这丫头前来,该跟她说些什么?老头儿一时无有主意,将于金萍、于天庆叫到身边,一同商议对付孟玉环之策。
现在,于金萍当然向着常胜,对孟玉环那是一百个生气。心里说,哼,一个姑娘家,怎么那样心狠?若用毒针把常将军打死,那还了得?打伤人不算,如今你又找上门来,难道还想将他置于死地?哼,我自有办法。姑娘打定主意,便把想法跟父兄讲了一遍。
于化龙皱了皱眉头,说道:“丫头,你看着办吧!反正,此事由你做主。”
“好吧!”于金萍对于天庆嘱咐一番,自己带着丫环、婆子,到门外迎客。
这阵儿,孟玉环已经跳下战马,挂好了兵刃。她见府内悬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知其因,便呆呆立在马前候等。她等了挺长时间,未见有人出迎。正在暗自生气,忽听府内笑声朗朗,于金萍走了出来。
于金萍满脸堆笑,问道:“表妹,是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姐姐我一步迎接来迟,望表妹多多包涵。”
孟玉环说道:“表姐,平日家务繁忙,无暇登门请安。今日有公务在身,只得进府打扰。”
“好,有话到屋里再说,请吧!”
此刻,有人将孟玉环的战马牵过。姐俩携手挽腕,赶奔后院。
女客吗,于金萍将孟玉环让到自己的闺房,姐妹二人双双落座。接着,丫环端来茶水、点心,然后退出屋外。
于金萍上一眼、下一眼地瞅着孟玉环,打量已毕,问道:“表妹,看你顶盔贯甲,全身戎装,这是从何而来呢?”
孟玉环长叹一声,说道:“唉!表姐,实不相瞒,我是从两军阵而来。”
“到此何事?”
“追赶一员敌将。”
于金萍故作惊讶:“哟,追赶谁呀?”
孟玉环一本正经地说道:“表姐非知。我追的是常遇春之子,名叫常胜。这小子真厉害,那条银枪翻脸不让人,我爹和哥哥,都让他战败了。为此,小妹才带兵上阵。说实话,要讲真能耐,我不是他的对手。无奈,我才用五毒梅花针把他打伤。也是这小子命不当绝,他落荒进了深山。我在后边紧紧追赶,也未追上。后来,我跟樵夫打听,得知他奔这个方向而来。可是,沿途上也未见到他的踪影。刚才来到村口,听人说他摔下战马,已抬到你们府内。表姐,若真有此事,快将他交给小妹,待我带回台坪,请功受赏。”
于金萍听罢,眼珠一转,笑着说道:“噢,原来如此。表妹,还真有一个人,抬回我们家里来了。”
孟玉环担心地问道:“啊?他现在怎样?”
“人事不省。”
“啊?待我快给他治伤。”
“嗳!对头冤家,管他做甚?”
“这——将他治活,我要细审细问。”
于金萍说道:“不必操心,我已经把他搭救了。妹妹,你想见他一面吗?”
“自然,我就是专为拿他而来。”
“好,你且稍等片刻。”于金萍朝门外喊话,“来人,将明将唤来!”
шшш▪ Tтkan▪ ¢O 书中交待:这是于金萍事先的安排,常胜不愿来也得来。他跟随丫环、婆子,走到绣房门口,稍停片刻,挑起帘拢,迈步进屋,跟姑娘见面。
孟玉环抬头一看:哟,只见常胜满脸容光,全无受伤之感。看到此处,她才放下心来。可是,刚才对于金萍已说出了那番言语,她碍着面子,只好不怒装怒,拽出宝剑,奔常胜瞎胡比划。
常胜在绣房之中,不敢伸手,只可躲闪身形。
就在这时,只见于金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猛一擂拳,“啪”把桌子一拍,怒声喝斥道:“住手!这是我的闺房,不是战场。给你脸,不要脸,真不识抬举。呸,什么东西!”
于金萍一骂糊涂街,把孟玉环骂愣了。她略停片刻,这才问道:“表姐,你这是骂谁?”
“骂你!你进府之时,未见悬灯结彩吗?告诉你吧孟玉环,这常将军非是旁人,那是你表姐夫!还不快快过去,与你姐夫赔礼认错。”
孟玉环一听,犹如当头浇了一瓢凉水,立时就呆愣在那里。她略定心神,暗暗合计,这是怎么回事,他两家何时结的亲呢?孟玉环气急败坏地问道:“表姐,这门亲事你们什么时候订的,我怎么不知道?”
于金萍挖苦地说道:“噢,照你这么说,我订亲不订亲,还得抬八抬轿,把你请来商量呀!”
孟玉环本来已肝胆欲碎,再加上于金萍这顿抢白,她能受得了吗?不由得浑身战栗,双脚直跺。她略一思忖,便手擎宝剑,发疯似地呼喊道:“既然我伤了你的情人,你与我已结下了怨恨。行,你们好好活着吧,我死了算啦!”说罢,双手捧剑,就要自刎身死。
仗着于金萍手快,冲过去就掐住了她的手腕,并说道:“你用抹脖子吓唬谁?要死,回你台坪去死,休在我于家行凶。”说罢,将宝剑夺过。
此时,孟玉环意懒心灰,百无聊赖。她赌气往椅子上一-,双手捂脸,也大放悲声。这顿哭呀,比刚才于金萍还惨。
那位说,她哭什么呢?前文书说过,姑娘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她是多么盼着,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伴侣呀!今日巧遇常胜,使她一见钟情。她略施小计,将常胜打伤,为的是先伤后救,以了却她的心愿。为此。才不辞万苦千辛,找上门来。刚才一看,自己的意中人,却落到了别人之手,这多么使她揪心呢!她这一肚子难言之隐,不敢对任何人表达,因此才放声痛哭。
闲话休提。于金萍见孟玉环越哭越惨,心里也就有了个约摸。为什么?她也有过那个体验呀!于金萍琢磨片刻,将常胜打发出去,姐俩便推心置腹,唠开了心里话。
孟玉环是个直性子人,心里有话憋不住,便将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于金萍听罢,乐了:“妹妹,休要伤心。若不嫌委屈,咱俩就同守一夫吧,你看如何?”
孟玉环一听,暗想,嗯,若论常将军的相貌、能为,就是一半,也比那不进眼的强。于是,便点头同意。
说书人交待:现在看来二女同守一夫,实属无稽之谈。可是,咱讲的是六百多年前的故事。在那个年代,这事并不奇怪。
这姐俩商量已毕,到了前边,对着于化龙和于天庆,将事情原委讲述了一番。这父兄无话可说,又跟常胜商量。
常胜一听,急得直抖搂双手,说道:“哎呀,这可不行。收一个妻子,已经罪不容赦。若收双妻,就该株连九族了。”
尽管常胜执意不从,但是,他怎能架得住众人的劝说?常言说:“牛头不烂多加火。”说着说着,常胜方寸已乱,只好任由人家摆布了。
常胜又与孟玉环换过信物,当夜晚间,众人起身,赶奔台坪。
半路上,正与武尽忠、武尽孝相遇。武尽忠一拍大腿,对常胜说道:“-!你还活着呀?那阵儿有人报信儿,说你在于家庄。我们放心不下,才又来找你。”
常胜红着脸膛,将武氏弟兄拽到一旁,悄悄说道:“二位哥哥,我实在没法办呀,是这么回事——”接着,讲述了前情。
武氏弟兄听罢,猛吃一惊。武尽忠埋怨道:“我说常胜,你真行啊!轻易不露面,一露面就俩俩的往家里划拉。哼,我看你回营怎么交待?”
常胜无可奈何地说道:“这该怎么办呢?二位哥哥,你们若能把亲事退掉,那我不就没事了?”
武尽孝忙说道:“别,现在别退。现在一退呀,满吹。等他们帮咱拿下台坪府,再做商议。”
这哥儿仨商量已毕,回来跟众人引见。寒暄一番,众人二次来到军阵。接着,三手将于化龙吩咐一声:“连夜亮队。”
霎时间,明营的军队,点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来到城下,讨敌骂阵,叫孟九公、孟洪、孟恺出来相见。
这阵儿,孟九公早已包扎了伤口。他听到城外骂阵,怒气冲冲,领兵带队,杀出台坪。来到两军阵前一看:哟,对面来的是于金萍、于天庆和于化龙。再一细瞧:自己的女儿孟玉环也站在那儿。在他们身后,还有敌将常胜众人。
孟九公看罢多时,百思不得其解。他略停片刻,催马向前,双手抱腕,说道:“对面可是大哥吗?”
于化龙满脸堆笑,说道:“兄弟,为兄今日前来,跟你有话要讲。你看看身前背后的这些人,咱都是一家子啊!实不相瞒,是这么回事——”接着,又把前情复述了一遍。
孟九公不听则可,闻听此言,吓得一蹦老高。他战兢兢说道:“大哥,你怎能办出这等一事来?这要叫人告我一状,焉有我的命在?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于化龙说道:“九公,常言说,‘识时务者,俊杰也!’元顺帝乃是无道的昏王,为此,我十年前就辞官不做了。可你,为什么非保他不可?‘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啊!你孟九公熟读兵书,对古典之事,也并非不晓。我劝你也倒戈归顺,咱同保明主洪武万岁吧!”
孟九公说道:“不行!大哥,此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应允。”
“什么?”于化龙把眼一瞪,厉声说道,“这真是良言劝不醒该死的鬼。好,你既然不愿答应,那就休怪我无情。”说罢,忙一抬腿,“咯楞”!摘下大刀,便奔孟九公砍去。
这可倒好,亲戚与亲戚伸了手啦!当然,他们这是赌气,不是真打。这孟九公武艺虽精,但不是于化龙的对手。刚过了十几个回合,那于化龙轻舒猿臂,抓住孟九公的战带,轻轻一提,“扑通”!将他扔到了地上。接着,于化龙把大刀举起,高声断喝:“说,你到底归不归降?若归降,一笔勾销,有话好讲;若不归降,我就一刀……”他那意思是,我就一刀砍了你。
此时,孟九公心里有数,暗想道,哼,谅你也不敢动手。所以,他见大刀砍来,并不害怕。
可是,孟洪、孟恺可吓了个够戗。他两人飞马跑来,甩镫离鞍,跳下坐骑,跪在于化龙面前,哀求道:“老人家留情!我爹一时糊涂,休要与他计较。这事咱们好商量,好商量!”
其实,于化龙也是吓唬吓唬他,能真砍他吗?
孟洪、孟恺把爹爹搀起身来,拽到无人之处,合计道:“爹,别那么死心眼儿了。敌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徐达分兵派将,让人来抢台坪,事先必有准备。就凭咱们死守,能守得住吗?再者,这件事阴差阳错,业已成就。咱何不顺水推舟呢?”
孟氏弟兄相劝一番,金头狮子终于点头答应。接着,命军兵大开城门,把常胜、武尽忠、武尽孝、于家父子接进台坪。
孟九公来到元军面前,说道:“弟兄们,我孟某人已归降明营,保了洪武万岁。愿意跟我者,欢迎;不愿者,带足川资,各奔他乡。”
元军议论一番,多数人归顺了明军,当时就撤换了旗号。从此,台坪府划归了大明的版图。
这阵儿,旭日东升,天光大亮。众人刚刚吃过早饭,突然间,小校军兵跑来报信儿说,东北方向来了一支人马。看那旗号,乃是明营大将常遇春的军队。
常胜一听,只吓得抖衣而战。他紧紧抓住武氏弟兄和于天庆,乞求道:“我爹来了,我,我,我该如何是好?”
于天庆不屑一顾地说道:“贤弟不必担心,一切由我承当。”说罢,让武氏弟兄亲自带兵,出城迎接。
武氏弟兄领着一干人马,走了不足十里之遥,便碰上了开明王常遇春。
那么,常遇春是打哪儿来的呢?兴隆山。那父子天性,关系可非同一般哪!自常胜讨令走后,常遇春是把抓揉肠,坐卧不宁。他也知长子常胜有些能耐,可有一样,这个人老实窝囊。他领兵带队,能不能得胜呢?倘若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为此,他才讨下军令,带领五千人马,到台坪府增援。
常遇春领兵行至半路,就听过路商贾说,台坪府被明军拿下了。那阵儿,他挺高兴,心里说,我儿子还真有两下啊!早知如此,我何必虚惊一场!又往前走了一程,迎面正碰上了武氏弟兄。这爷儿几个见了面,喜出望外。武氏弟兄给六叔行过大礼,便禀报军情。
要说这武氏弟兄,都是一对调皮鬼。说着说着,把话就说歪了。他们对常遇春说道:“六叔,要说我那常胜兄弟,能耐可真不善。不善是不善,不过,这次打仗,可全凭的是脸蛋儿。要不是五官相貌长得俊俏,他非吃败仗不可。不信你去看看,一下子就收了于金萍、孟玉环这两个媳妇。六叔,您可别骂他。不然,他可受不了。刚才,听说您来了,吓得他是骨酥肉麻呀!对待孩子,来个一打二哄三吓唬得了。”
“啊?!”常遇春本来是个古板之人。听了此言,心中十分不快。他怒火烧胸,吩咐三军,急速前进。
时过不久,大军来到了台坪。孟九公、于化龙等所有众人,一齐亮队,将常遇春接到帅府。
这阵儿,常遇春的心哪,气得“怦怦”直跳。心里说,奴才,我非杀你不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