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芦达讨下了监斩旨意,带了三干铁甲军,将法场护住,等候旨意行刑。
十王李文忠见朱元璋传下监斩旨意,只气得浑身栗抖,体如筛糠。他高声喝喊道:“万岁且慢,微臣有下情回禀!”
朱元璋一听,那是一百个不痛快。心里说,哼,若不是你李文忠进宫奏本,哪有眼前这场祸事?论理说,你是罪魁祸首,应将你斩首才对。念你是朕的外甥,将你饶过也就是了,你还保的何本?于是,瞪起眼睛,喝问道:“文忠,你有何话讲?”
“启奏陛下,常茂他们杀不得。”
“嗯?”
“陛下圣明!常茂他们奉军师之命,不远千里,回京报捷。不料,却被奸人所害。刚才,张成已供出芦嫔妃假传圣旨之真情。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常茂他们一怒之下,打死芦嫔妃,这也不算不对。退一步讲,纵然冤枉了她,也不能因一个女人,就斩杀您的股肱之臣哪!”
朱元璋一听,生气地说道:“胡说!那张成与扎尔芦达不和,才无中生有,嫁祸于人。常茂怎能只听一面之词,就动手行凶,打死贵妃?再说,他们心目之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皇上?不管芦嫔妃身犯何罪,也应请旨定夺。怎能随便拳打脚踢,致死人命呢?很明显,常茂他们自恃功高,全不把朕放到心上。早早晚晚,朕也会死到他们手里。如今,他们已犯下大不敬之罪。朕传令斩杀他等,有何不对?”
李文忠又申辩道:“陛下,纵然常茂他们犯下大不敬之罪,也不该斩杀呀!如今,元顺帝还未抓到,元人还没征服。两军阵前,正是用人之际,您怎忍心杀掉功臣?请陛下开恩!”说罢,跪倒在地。
在京的文武百官,也都同情常茂四人,只是没人挑头儿,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见十王求情,也都纷纷跪到朱元璋脚下,启奏道:“陛下,念常茂他们功重如山,您开恩才是啊!”
朱元璋见众人都来求情,如同火上浇油。他手拍龙胆,说道:“-!尔等想聚众闹事不成?朕意已决,不能更改!李文忠,你赶紧退了下去。若敢违抗圣命,你也难逃法网。”
李文忠一听,怒火难按。他仰起头来,问道:“陛下,但不知微臣身犯何罪?”
朱元璋冷冰冰地说道:“哼,你搅闹金殿,跟常茂他们一般无二!”
李文忠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朱元璋一听,大怒道:“放肆!来人,将李文忠也推了出去,一块儿枭首示众!”
朱元璋突然变得如此无情,文武百官谁也没有料到。金瓜武士不敢违旨,将李文忠打掉头盔,扒掉龙袍,绳捆索绑起来。
此刻,李文忠都快气疯了。他跳着脚骂道:“昏君!你之所做所为,与元顺帝何异?杀吧,你把忠良都杀掉,我看谁保你坐江山?”
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儿,朱元璋挨了这顿训斥,他能受得了吗?只见他一拍桌案,高声吼叫道:“-!快把他的嘴堵上。推下去,杀!”
霎时间,李文忠也被推到法场。
常茂见李文忠也被绑来了,心里说,好吗,又多了一位。他开口问道:“我说十王千岁,你怎么也来了?”
“唉!”李文忠口打咳声,把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常茂听罢,说道:“行,够朋友,够义气。我说十王千岁,你也不要着急。脑袋掉了,还不是碗大个疤吗?叫他杀吧,快点儿给茂太爷来个痛快!”
朱沐英也喊:“快……快点儿,给……给爷爷来个痛快。”
扎尔芦达见李文忠也被押进刑场,十分高兴。他眼珠一转,急忙吩咐道:“来呀,快点追魂炮!”
“喳!”
霎时间,“咚”!“咚”!连着响了两声追魂炮。啊呀,若第三声炮一响,那就要人头落地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法场以外,跑来一哨骑兵。为首者有三员大将,他们汗流满面,满身征尘。谁呀?正中央是二王胡大海,上首是固大英,下首是胡强。
那位说,胡家父子这是从哪儿来呀?白阳关。他们随大帅追赶元顺帝,一路之上,势如破竹,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现在,已把元顺帝逼到了柳河川。若再加把劲儿,就能将元人的势力彻底消灭。
但是,事不遂人愿。明兵几十万人,得吃饭哪!现在,粮食不足,吃饭成了问题。元人临撤退之时,来了个坚壁清野,把各地的粮食都抢光、烧光了。
为此,胡家父子奉了大帅之命,回京催粮。
他们刚来到午朝门前,忽然听到了鸣炮之声。胡大海向百姓询问情由,得知午门外立下了法场,要抄斩罪犯。二王千岁心头一怔,急忙率领固大英和胡强,双脚点镫,马往前催,片刻工夫就赶到午门近前。
胡大海停住战马,长身形往法场上一瞧,好嘛,就见木桩以上,一溜捆着五个人。再一细瞅,看见了常茂。心里说呀,这不是茂儿吗?他们犯什么罪了?胡大海疑惑不解,急忙大喊了一声“呔!刀下留人——”喊罢,爷儿仨一同闯进了法场。
这些护法场的军兵,心里头都向着这些开国的元勋。他们见胡大海到来,那真是喜出望外,霎时间,自动闪开了一条人胡同,将胡大海他们放进法场。
胡大海跨乘坐骑,来到桩橛近前,飞身下马,忙冲常茂问道:“茂儿,为何落到这般光景?”
常茂见了亲人,心头一亮,眼中流下了泪水:“二大爷呀——”大叫一声,痛哭起来。
他这一哭不要紧,李文忠、于皋、了世英、朱沐英,也都跟着嚎啕起来。
胡大海一看此情此景,急得直跺双脚:“孩子们,你们受了什么委屈?快快对伯父讲来!”
固大英也急得要命,连忙催促道:“茂,快说呀!光哭能有何用?”
“好吧!”
常茂止住悲声,便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一番。他讲完之后,李文忠又把皇上的所做所为,说了个淋漓尽致。
胡大海性如烈火,哪能受得了这个?只见他一蹦多高,放声大叫道:“哇呀呀呀,气死我也!茂儿,按理说,我应该把你们放了;可是,上边还有个皇上呢,咱得给他留个面子。你们先委屈一时,待我费点儿唾沫星子,跟他讲讲道理。然后,让他降旨,把你们释放。倘若他不听相劝,咱再给他来个厉害。大英,跟我上殿见驾!”
固大英见干爹来了脾气,忙说:“干爹,八宝金殿不同连营,这是有尺寸的地方。人家为君,咱们为臣呀!您别老觉着跟人家是磕头的把兄弟,拿当初比现在。今非昔比,那一套不行了。干爹,此番求情,可不能发火,要以理服人。一旦跟皇上顶撞起来,不但求不下人情,恐怕咱们父子也得吃亏。”
胡大海听罢,把眼一瞪,说道:“什么?你个孬种,莫非怕死了不成?”
“不,我并非怕死。您想,咱们人单势孤啊!若把事情弄砸,他们可就救不了啦!”
胡大海听了,琢磨片刻,说道:“嗯,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咱这么办吧,在上殿以前,咱先把这事儿安排安排。大英,你先带领咱们的骑兵,把法场护住。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随便进来;如果出了意外,唯你是问。”
固大英答道:“请干爹放心。”
胡大海又对胡强说道:“走,咱先见见监斩官,跟他打个招呼!”说罢,二人一同走上前去。
这时,扎尔芦达已经认出了胡大海。心里说:哎呀,真来倒霉。怎么偏偏他回来了?看样子,这人是杀不成了!他又一想,嗳!皇上的火儿可不小,难道还顶不住个胡大海?再说,等胡大海一离法场,我就命令开刀。到那时,人头落地,你纵然讲下人情,又有何用?
扎尔芦达正在合计心思,胡大海和胡强已来到近前。扎尔芦达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出监斩棚,躬身施礼道:“二王千岁可好?我扎尔芦达迎接来迟,请当面恕罪。”
胡大海一见是扎尔芦达,立时就明白了。心里说,哼,我早就瞅着你不是个好东西。你替元顺帝效命多年,能跟我们一心吗?这个监斩官的差事,别人总不能干,非你不可!胡大海强压怒火,说道:“还礼,还礼,原来监斩官是扎尔将军。”
“唉!皇上的旨意,咱哪敢不遵啊!”
“扎尔将军,我要上殿求情。在此期间,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开刀。自你倒反大元,归顺明营,咱们处得不错。这么点儿面子,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吧?”
“唉!”扎尔芦达装出一副万般无奈的模样,说道,“法场的规矩,您知道得比我清楚。眼下,追魂炮都响了两声啦,我怎敢耽搁时间?若皇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呀!”
胡大海逼问道:“什么,你不敢耽搁呀?”
“二王千岁,我可没长两颗脑袋。”
老胡点了点头,说道:“可也是呀!这么办吧,你的脑袋我来担保。皇上怪罪,有我顶着,如何?”
扎尔芦达忙说。“不行!公事属公事,私交属私交。二王,你还不懂这个?”
“哟?”胡大海一看,心里说,这个家伙,一抓一转个儿,贼光溜滑呀!他眼珠一转,说道:“好,刚才我跟你说几句小话,那是往你脸上贴金。既然你不肯赏脸,我老胡自有办法。”说到此处,扭回头来,冲野人熊高声喝喊:“胡强!”
“在!”
“把虎尾三节棍拿出来,陪扎尔芦达将军呆一会儿。”
“遵命!”
这野人熊胡强“哗楞”一声,拽出了虎尾三节棍,伸手便擎住了扎尔芦达的胳膊。
扎尔芦达一看,吓得都尿到裤子里了。心里说,胡大海,你算损透了!这野人熊蛮不讲理,一不高兴,还不把我掐死呀?于是,急忙冲胡大海说道:“二王千岁,您快告诉少王爷,千万别让他打死我呀!”
胡大海说道:“嗯,别害怕。只要你不冒坏水儿、不传令杀人,就能平安无事。”
胡大海将法场安排已毕,这才赶奔八宝金殿。他一边走着,一边埋怨,老四啊,天下还没到手,你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呢?到了金殿,我非和你较量一番不可!又一想,嗳,固大英再三嘱咐,让我以理服人。嗯,我还得见机行事,费点儿周折。
胡大海步履匆匆,来到九龙口前,躬身施礼道:“臣,胡大海参见我主,万岁,万万岁!”
“啊?”朱元璋见胡大海走进金殿,脑袋不由“嗡”了一下。为什么?一则,胡大海是他磕头的把兄弟,有多年的交情;二则,老胡家功重如山;三则,胡大海快人快语,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什么扔什么,不好对付。可是,他又一想,哼,我是皇上,出口为旨。就是你胡大海讲情,我也决不能准。想到此处,他微微一欠身形,说道:“哟,二哥回来了!免礼平身!一旁落座!”
“谢万岁!”说罢,胡大海坐在一旁。
这会儿,朱元璋还假装没事人呢!他强颜欢笑道:“嘿嘿,二哥,你这是从哪儿来呀?”
“白阳关。”
“噢!回京有何大事?”
胡大海见问,掏出封书信,说道:“万岁,这是元帅给你修的本章,请龙目御览。”说罢,呈递到龙书案上。
朱元璋接过本章,一目十行地看了几眼,说道:“二哥,不必焦急,朕派人筹粮就是。你一路浑身劳累,先到金亭驿馆歇息去吧!”他心里合计,先把胡大海支走再说。
胡大海一听,心里说,哼,你倒说了个轻巧。他略停一时,说道:“万岁且慢。方才,臣路过午朝门,见那里立下了法场。仔细观看,原来要杀常茂五人。万岁,但不知常茂他们身犯何律,法犯哪条?”
朱元璋见问,未曾说话,先摇头晃脑,口打咳声:“唉!二哥,这几个东西,目无圣主,狂傲至极,简直要拆八宝金殿。他们横眉立目,恨不能啃朕几口呀!”
胡大海强压怒火,说道:“嗳!老四,盐从哪儿咸,醋从哪儿酸,事出有因啊!你详细说说,他们究竟为了何事?”
朱元璋见间,便厚着脸皮,详细述说了一番,最后又说道:“二哥,他们现在已犯下了不赦之罪,朕是非杀不可!”
胡大海一听,不由呆呆发愣。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