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满腔怒火勃发,一剑快如闪电,就要向宁王脖子上刺去。
从这个角度,这个力度,正德一剑下去,宁王决计没有性命。
“手下留情。”杨廷和正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说道:“陛下不可啊。”
长剑猛地停住了,就在宁王的喉头停住了。
杨廷和长出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陛下,宁王起兵造反,罪不可赦。自当明正典刑,却不能假陛下之手。陛下与宁王毕竟是叔侄之亲,杀了宁王,对陛下名声不好。”
正德猛地收剑归鞘,说道:“杀了你,脏了朕的手。”他回头说道:“带他下去,找一个吉日,就在安庆,明正典刑。给安庆死伤的百姓的一个交代。”
整个宁王之乱,受损最大的就是安庆府附近,就连南昌府附近也比上安庆所受的荼毒之深。
宁王看起来硬气,但是他所有的骨气都在正德一剑下,此刻听得要将他明正典刑,一股气一下子就泄了。瘫软在地,一股骚醒味散发开来。瞬间散发开来。
正德冷笑一声,说道:“看来的勇气,也就这么一点了。”
宁王被拉下去之后,立即有人出来这里打扫干净。
正德眼睛一扫,发现在安庆城之中的重臣几乎都来了,狠狠的瞪了丘聚一眼,丘聚立即低头双眼看着脚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他知道,在正德生气的时候,是万万不能与他顶的。
正德咳嗽了两声,说道:“今日平定宁王之乱,正是大喜之日,各位也都到齐了,正好论功行赏。许泰身为先锋,先固守安庆,后一路攻伐九江,南康两府,又与王阳明一并擒拿宁王,功为第一,当晋为安边侯。”
正德看下去,用目光询问下面的人。
“臣以为不妥。”杨廷和朗声说道。
正德一听杨廷和所言,他都有一点大了,他当然知道许泰所言有猫腻。只是他不喜欢王阳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果许泰能将下面的人都搞定,那么他也认了,如果搞不定的话。正德为了自己皇帝的形象,怎么也得一碗水端平才是。似模似样的说道:“有何不妥?”
杨廷和说道:“据我所知,安庆守城之初,就是雍王殿下在,在宁王猛攻安庆之时,雍王殿下奋不顾身,这才守住安庆城,以安庆守城之功,当是雍王殿下为第一功。”
正德咳嗽两声,说道:“雍王,你怎么说?”
轮到朱厚煌,朱厚煌能怎么说,他在昨夜已经与许泰商量好了。啊,不。应该是说许泰贿赂的朱厚煌。
朱厚煌想起了许泰商议好的贿赂,也是大批大批精壮俘虏,心中就满意的很,再者在大明朝这个环境之中,一个藩王太有功劳,也不是一件好事。说道:“臣不谙兵事,虽然早来数日,与宁王屡战屡败,幸有安庆知府伍文定相助,安定百姓,等安庆举城之力,才能维持。后城将破时,许将军以骑兵舍去马匹,以步卒横击敌阵,大溃宁军,这才救得安庆周全。所以如果论功,守安庆之功,以许将军,扶危救难为第一,以伍文定安定民心,调配民力为第二,臣不过有坐守之功而已。”
杨廷和没有多做纠缠,他说这个话的目的就不是朱厚煌,以杨慎与朱厚煌的关系,他也会为朱厚煌留些颜面。
杨廷和说道:“安庆之事暂且不提,不过据臣所知,宁王被擒在十四日,而许泰下两府的日子在十六日,许泰根本就是乘着宁王被擒,人心惶惶的时候。夺下两府,固然有夺地之功,但平定宁王的首功,当是王阳明。”
“不然。”一个白发老者朗声说道。他昂首出列,说道:“王阳明虽然有功,不过是坐守之功而已,奉新知县刘守绪,于樟树镇之役功劳第一,破南昌,又是入城第一,火烧赣江,又是刘守绪所为,连宁王也是刘守绪所擒,故而,臣以为刘守绪当为首功。”
说话的人是王琼。
王琼也是正德倚重的一位名臣。与杨廷和不同,杨廷和之所以在朝廷之上有着特殊的位置。是因为他与正德之间的交情,是正德用来平衡朝政的关键,所以位置至关重要。而王琼却不是。
王琼与正德关系不深,但却是一位能臣干吏。
王琼的功绩与漕运有着密切的关系,他先为户部负责漕运的官员,对治理漕运的时候,功效显著,在正德登基之后,就被正德任命为治理漕运的要员,经历数年,功效显著。
随即又代替陆完署理兵部。
正德时期,是大明从前期到后期的过渡时段。
民乱频频,有刘六刘七这样的大乱子,还有很多小乱子,而王琼是一一平定,不管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在王琼手里,都能一一解决,这样的能臣最符合正德的脾胃了,故而这一次平宁王之乱。所有的后勤事务都是王琼处理的。陆完去职之后,吏部尚书之职,内阁屡次推荐,正德都不满意,只有内阁推荐王琼的时候,正德才点头答应,所以王琼虽然比不上杨廷和,但是在正德的心中也是特殊地位的。
“笑话。”杨廷和说道:“难道,要昭告天下,平定宁王之乱的第一功臣是一个区区的县令,岂不是遗笑天下。”
王琼脸上一滞,随即朗声说道:“有何不可,如果平定宁王之乱的第一功臣是一个县令,岂不是昭告天下,太平无事,宁王之乱,一县令就能擒拿。”
朱厚煌眼睛珠子都快出来,他明明觉得王琼是在信口开河,但是为什么他觉得还很有道理啊?难道面不改色的信口雌黄,是朝廷大员的基本功吗?
正德看见朱厚煌惊呆的样子,他向朱厚煌眨眨眼,好像两位大臣唇枪舌剑之余,还有余光看向正德,正德立即变成正襟危坐,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且不说一县令够不够资格,自古以来,运筹帷幄之功,就在攻城拔寨之功上,运筹帷幄者,王阳明也,攻城拔寨者,刘守绪是也,刘守绪固然有功,只是他的功劳又怎么能在王阳明之上。”杨廷和不慌不忙,确定要点。朱厚煌也听出来一点,杨廷和一只在为王阳明请功,而王琼一直想将功劳从王阳明身上挪开。
朱厚煌心中暗道:“却不知道王阳明哪里得罪王琼,王琼想这样埋没王阳明的功劳。”
忽然朱厚煌看到他身边的许泰,咬牙切齿的看着杨廷和,心中明白,他在责怪杨廷和将他首功给弄没有了。
朱厚煌乘着上面唇枪舌战之时,低声与许泰说道:“别在意这个首功,该是你的就是你,不是你,将来也是隐患。”
许泰冷笑一声,低声说道:“你以为王阳明稀罕这个首功,我当时接过宁王的时候,还不明白,但是现在却明白多了。王阳明绝对不想要这个功劳。这功劳在我身上,是助力,在王阳明身上是负担。”
朱厚煌有些不明白,说道:“许将军,你说杨廷和不是想帮助王阳明,而是想害他吗?”
许泰冷笑说道:“你以为王琼与王阳明是什么关系?王琼与王阳明的父亲王华是同科进士,王阳明从小就叫王琼叔父,他们两家是世交,你绝对王琼会害王阳明吗?”
朱厚煌的三观再次被洗涮了一遍。看来表面上对你好的人,并不是对你好。而表面对你坏的人,并不是对你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