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毕竟不是机器,面临必死的局面。都会做出反应的。朱厚煌几乎硬将他们逼到了攻城死,不攻城亦地步。
朱厚煌也开始调整营寨了。将雍军的营寨调整到山谷后面,将占城军的营寨堵在雍军营寨与海云关之中。这根本就是在预防占城军哗变。
不过当这一根弦越崩越紧的时候,就离要断不远了。朱厚煌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朱厚煌开始了失眠,他白天黑夜的看着城头旗帜。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朱厚煌并不清楚城头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海云关之中,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他再这样坚持下去,是先攻破海云关,还是占城军先哗变?
很多时候,智慧都没有用处了,要的就是坚持。坚持到胜利,或者坚持到去死。
“殿下,”吴明从后面走过来,说道。
“吴师傅什么事情?”朱厚煌问道。
“换我军攻城吧,占城军的力气已经耗尽了,必须下来修整了。否则再这样下去,占城军非哗变不可。”吴明忧心忡忡的说道。
朱厚煌说道:“不行,我军还留在最关键的时候。”
吴明很久没有被朱厚煌称呼为吴师傅了,心中微微感动,就是因为感动,他才要说心理话,说道:“殿下,云海关打不下来,我们可以绕道岘港。不一定真要在这里死磕啊。而且即便是要攻城,殿下也稍稍一视同仁一点,臣已经听说占城那边已经非常不满意了。”
“打赢,他们当然满意。打不赢,他们自然不满意,孤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打赢这一战。吴师傅不用说了,好好休息吧,等用你的时候,孤自然会下令的。”朱厚煌冷冰冰的说道。
吴明还想说什么,但是遇见朱厚煌冷冰冰的态度,只好说道:“是。”说完缓缓的退了下去。
朱厚煌紧紧的攥着的手,轻轻的松开,他拿出一张纸条出来,上面写得东西不多,只是汪直攻下岘港的消息。
朱厚煌暗道:“汪直这一路,真的成为胜负手了吗?”
他缓缓的将这一张纸条撕成了碎片。轻轻一扔,让他们随风而去。
朱厚煌知道,他如果将这个消息通报全军,或许可以缓和军中紧张的几乎要崩开的气氛,要知道占城军在连续不断的攻城之中,光死亡的就有将近万人了,还有不下于死者的伤员,昨天晚上,还有一处小规模营啸。一营士卒,全部自相残杀殆尽了。
幸好,朱厚煌早已做好准备,几乎像防备敌人一样,防备占城军。这才没有让营啸蔓延开来。不过如果条件不改善,大规模营啸是迟早的事情。
日日面临死亡,看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死的惨不忍睹。谁的精神能受得了啊?
但是朱厚煌更知道,他是硬憋着一口气,让占城兵进攻的。上级将领,乃至占城王都知道云海关的重要性,所以他们都憋着一口气硬攻。如果这一口气散了。将希望寄托在汪直身上,他们连现在的攻势都不能保持了。
而且汪直真能够完成两面夹攻的任务吗?而且两面夹攻真的能够打下云海关吗?
云海关先为占城所有,当为占城所有的时候,他的防御面是北面,而后来为安南所有,当为安南所有的时候,他的防御面是南面。可以说云海关北面并不是什么一攻就破的弱点。
朱厚煌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如果海云关守将,是一个好像张巡一样的狠人,即便是汪直攻到了海云关北边,海云关也能僵持下去。
所以,朱厚煌不敢也不能将希望,全寄托在汪直身上。但是此刻的汪直并不知道。
岘港是一个临海城市,他的城墙并不太厚。汪直故技重施,用火药爆破了一个大口子,与新洲城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占城军攻进岘港之后,居然被岘港人给生生的赶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里与双城一带不一样。
双城一带是占城的旧都。即便被夺走五十年了。占城在那边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但岘港在占城全盛之时,也不是占城完全控制的,而是安南与占城交锋之地,自从安南势大之后,岘港就成为了安南的领地,迄今为止也有百余年了。
这百余年来,岘港早已是安南人的地盘了,他们对占城人来说,已经是敌国了。当然了也有占城军战斗力的问题。
汪直不得已从水师之中抽调下来大批火炮,以占城人为先锋,他们用火炮在后面压阵,凡是后退之人 ,一律用火炮轰之。
用了两日,这才攻下岘港。
不过这个时候的岘港已经满目疮痍,不成样子了。
只是汪直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说道:“有没有近路绕过到海云关后面的?”
“有,只是都是山路。”
汪直说道:“不管什么路,现在我们就出发。”
朱厚煌将汪直的消息隐瞒了,但是他却将每天伤亡记录全部传给了汪直。不用朱厚煌任何催促,汪直就能领会朱厚煌的意思。一心的加快进度。
只是他到了山路之上,就觉得事情不妙了。
山路的确是山路,只能容得上一人行走,两人相向而行,都过不去。
汪直将占城军全部留在岘港。不信任他们的战斗,也不信任他行军能力,他带着数百名矿工,又觉得人太少,所以将舰队上的水手也带过去一部分。
虽然是要走山路,也先要乘船出海绕过一段山脉,再次登陆之后,然后再走山路。
只是一到山路上就显露出差别出来。
汪直部下这些矿工,都是在山间野地之中走惯了。该走山路,也很习惯,但是这些水手就不一样了。这些水手也不是体力上并不如汪直。而是不习惯走山路。只不过走了一天,就觉得受不了了。
山路扭曲连绵,看上去并不远,其实不知道从山中绕了好几个大圈子了。
汪直也知道这一点,想跟着向导找到海云关,比他想象的远的多。他看着越走越慢的水手们,心中暗道:“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殿下顿兵于坚城之下,正需要我的时候,我绝对不能在这里迁延不前。”
汪直立即下定了决心,将前余水手全部留在后面,跟着他们留下的痕迹前进,而他带着几百名矿工,先行一步,去找海云关
这一来速度就快了很多,约两日功夫。汪直一行人终于到了一条大道之上。
向导说道:“这是官道。正南就是海云关了。”
汪直看到希望之后,更加亢奋,不过他随即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向海云关靠近,一日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海云关北面。
虽然他们离海云关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海云关南边的惨烈的喊杀之声也传了过来。面对海云关北面高大的城墙,一时间汪直就陷入沉思之中。
该怎么办是好?
汪直心中暗道:“如果能等后续人马到达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按那些人的速度,赶到这里,也是数日之后了,且不说,南边能不能维持这样的攻势,只是我们一行人能不能在这里潜伏数日不被发现?但是如果我一举攻下关城的话,即便后面的人来了之后,恐怕也攻不下来了。”
汪直忍不住心中叹道:“海云关,不愧为安南第一关。”三军之难,在于狐疑。汪直找不到最好的选择,只能做出最不坏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