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察言观色的本领不轻,立即说道:“母后,不用担心,孩儿不会让这父皇与母后身后凄凉的。”
说话之间,正德猛地咳嗽起来,之前正德的咳嗽非常剧烈,如同天崩地坼一般,但是现在正德的咳嗽却变得很是轻微,好像是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喘,并不是正德的咳嗽程度降低了,而是正德的身体远远不如当初了,猛烈的咳嗽也咳嗽不来了。
“傻孩子说什么啊。你好好养病就是了,来日方长。”张太后与正德说话之间,动了感情,也不愿意硬逼正德许下什么承诺,毕竟正德年纪还轻,往常也没有生过什么病,身体历来很好。而过继的孙子,哪里比得过亲孙子,而起张太后听所正德不想传位于继子,反而想传位于堂弟。更不愿意谈下去了。如果不是正德病体虚弱,张太后非要好好像训斥正德一番,说什么傻话。
但是杨廷和却不这样想,他眼睛一动,说道:“陛下仁德感动上天,臣尊陛下旨意,当选三五成年宗室入京,请陛下从中择优便是。”
正德眼睛一转看向了杨廷和,杨廷和微微垂下眼帘,不与正德的眼神对视。
正德心中一阵恼怒,随即感到一阵虚弱,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说道:“好,传雍王进京。”他对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有些怀疑了,下意思想将雍王召回来,一来是雍王刚刚大胜马六甲,今后一段时间,南洋一带没有大战了,正德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雍王了,想听听雍王在南洋的所见所闻,二来就是为了保险。
正德心中觉得自己还是能熬过去的,只是他做为皇帝却要做完全的准备。
杨廷和刚刚想要否定正德所言,随即心中暗暗想道:“如果,我不给陛下面子,雍王固然来不了京师,但是其他人恐怕也来不来京师了。如何陛下伤势沉重,一旦有事,从近支藩王之中选出继位之人,稍有不甚,就天下大乱。”
如果没有雍王,杨廷和不会这么担心,而是朱厚煌这位雍王殿下,刚刚有胜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一旦正德驾崩,继位之人,不是雍王,而且还没有到北京,到时候雍王一旦有什么不规的心思,说不得江南有披战火。所以杨廷和不敢,也不想让储位悬空,他说道:“臣定召兴王,岐王,雍王三王入京。”
正德的意思是召雍王一人,但是到了杨廷和口中就变成了三王入京。
正德知道这是交易,如果正德不答应,这一封圣旨定然会顶在内阁。引发君臣的全面冲突。正德越发觉得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如果正德身体好,且不说杨廷和敢不敢这样做,就是他敢这样做,正德也有的是手段收拾这文武百官,但是正德现在连咳嗽的力气都不大够了。那有心思与内阁纠缠。一摆手说道:“准。”
杨廷和自然知道正德对雍王的支持,他已经同意了雍王来京,因为在他看来雍王在京师要比在东雍好收拾。如果雍王在东雍,非要发大兵征讨不成,唯独在京师,一个捕快就能拿下来。杨廷和低着头闪过一丝光芒暗道:“雍王殿下,莫怪老臣无礼了。”
杨廷和宁可让三王在北京斗个昏天暗地,也不愿意放三王回封地,现在藩王不掌管实权。但是影响力还是有的。如果正德驾崩,皇位空悬的话,说不定引发什么乱子。不管杨廷和承不承认,夺嫡之争已经开始了。所以杨廷和宁肯将这些人全部弄到京师,让他们在京师杀一个血流成河,也不愿意,让乱象下放到地方,说不定引发一场大明数王之乱。到那时候就更不好收拾了。
张太后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但是无法反驳了。他气冲冲的走了,但是夏皇后却留了下来,接管了对正德的所有服侍。
杨廷和根本没有离开豹房,就在豹房住下来。不过召三王入京的旨意,却传遍天下了。天下之间沸腾的议论之声,却忽然窒息了。因为大明多少年的嫡长继承制,夺嫡之事,都是口口相传。而今日一场夺嫡大戏,正演到了精彩之处,所以都都等着看夺嫡大战怎么展开了。
吴凤仪在京师暗手,立即将消息传递过来,圣旨还没有到东雍之前,朱厚煌就得到了详细的消息,朱厚煌连忙找了王阳明来请教。
“王师,陛下命相召?弟子该怎么办啊?”正德问道。
王阳明说道:“就看陛下有没有那个心思了?”
朱厚煌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孤不想违背陛下的希望。”
王阳明说道:“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来问老臣。”
朱厚煌再次行礼道:“如果上阵打仗,弟子敢言不输任何人,但是此去却不是上战场,而危险程度还在战场之外。所以弟子斗胆请王师,随我北京一行。”
朱厚煌说完这个话,心中也忐忑,不知道王阳明会不会答应下来。他再次知道他自己身边的人才比较少,此去北京也只有王阳明能派上用场。但是王阳明之所以来东雍,也不过是受了皇命而已,是不是和自己一条心,朱厚煌也不大清楚。但是事到临头,也只好如此相请了。
不过朱厚煌却可以肯定,王阳明绝非两面三刀之辈,纵然不在这一件事情上助他,也只会开口回绝,绝对不会暗地里用阴私伎俩。
王阳明一时间左右为难。
王阳明觉得大明至此,也需要到了励精图治的地步,但是朱厚煌能否担当起这个责任,正德却不知道。他思量半日,心中 长叹一声,暗道:”不管怎么说,雍王都是我的弟子。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王阳明抬起头来说道:“好,臣答应与殿下走一趟,不过臣有些话事先要与殿下商量好。”
朱厚煌说道:“师傅请讲,孤洗耳恭听。”
王阳明正色道:“此去北京,可顺取,不可强求。既然陛下有意于殿下,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但是如果最后结果有差,老臣希望殿下能坦然接受。”
朱厚煌激动之色,缓缓变淡了。说道:“在老师眼中,弟子的胜算不大?”
王阳明说道:“未料胜,先料败,本是兵家常理。殿下不必多想。”
只是王阳明的话让朱厚煌怎么不多想,他也知道内阁六部对朱厚煌的意见,他们都是激烈发对。之前还有几分把握,但是听王阳明一说,却没有了。
王阳明觉得雍王的储位确定,都系于正德一身,如果正德去世早了。这皇位绝对没有雍王了,大明皇帝有几人的遗诏是自己写,那些代写遗诏翰林院到底听谁的话,不问可知。但是正德如果平平安安的熬过去了,病好之后,正德大概会有另外一个心思。
病人的思路与健康时候的思路是完全不同的。
正德一旦康复,未必会兑现此刻的诺言。而雍王所有指望都在正德身上,却不知道皇帝这种生物是最不可信的。
除非,朱厚煌一到北京,正德正好病重,朱厚煌能与正德见上最后一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将这一件事情给敲定,如果不能,其中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只是王阳明没有将自己也算进去,他虽然跟着朱厚煌去北京,却没有竭尽全力为朱厚煌夺位的心思。
朱厚煌长叹道:“孤有东雍已经足够,此去北京不过不负皇兄之念,至于其他不敢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