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害你,是为了你好而害你。
杨廷和此刻以积极的心态,决定一定要阻止正德生命之中要做的最后一件错事。
杨慎却皱起眉头决定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阶段了,说道:“如果陛下执意如此?如之奈何啊?”
杨廷和的眼睛之中闪过一道精光。杨廷和说道:“如此,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正德病重的消息,虽然被杨廷和严密封锁,但是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不过朱厚煌想要在正德身边陪正德走过最后一段路。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的,却被丘聚给聚集了。让他在豹房之外等候,原因是曹皇后衣不解带的照顾正德,他有些不方便。而且正德大多时间都在昏迷之中。他在身边等着,也让人看上却吃相太难看。
朱厚煌就在豹房之外等候。
一连数日,朱厚煌心中默默为正德祈福,事到如今,朱厚煌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的,偶尔丘聚也让朱厚煌去见一下正德,不过,大多数时间正德都处于昏迷之中。正德更加消瘦了,几乎已经到了水米不近的地步了。
朱厚煌只能长叹,如果让他选,他宁可不要这个皇位。
恍恍惚惚,正德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好在云端行走,又好像在飞一样,怎么有力向下面踩,也踩不到地。
正德猛地惊醒了,却见一个女子在身边,轻轻的说道:“陛下,陛下。”
正德的眼睛慢慢聚光,看到他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夏皇后。正德说道:“原来是你啊。”
正德挣扎了两下想要起身。
夏皇后立即将数个枕头叠在正德身下,将正德身下抬高,正德半坐着,说道:“镜子,”
夏皇后有一些犹豫。正德又说了一遍道:“镜子。”
夏皇后不敢违逆正德的意思,将一面镜子呈上。一个面玻璃镜,这还是朱厚煌敬献的西洋物件。
正德拿起镜子,昔日不觉得怎么的镜子,此刻却有一种沉重之感,好像自己手中拿着的不是一面玻璃镜,反而是一把刀,一把剑一样。
即便是一柄刀剑,正德也能运用自如,但是此刻他却有些力不从心,差一点就掉在被子上。
夏皇后一把握住正德拿镜子的手,这才拿稳。
正德用镜子照向自己。
却见一个皮肤枯黄,骨瘦如柴的人出县在镜子之中,正德好一阵子才确定镜子里面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刚刚要说完,用肺部涌出一种不可明状的感觉,他忍不住的距离咳嗽起来,手中的镜子一松,落到被子上,顺着被子落在地面之上,“啪”的一声砸成了碎片。
夏皇后没有功夫去看镜子,立即拿来痰盂轻轻一拍正德的后背,好一阵子正德才止住了咳嗽。夏皇后想拿着痰盂,却被正德一把抓住。
他轻轻一看,却见痰盂之中,黄色的痰块与殷红的血丝相互交杂。正德手一松,重重的躺在床上,将枕头都压了下去。
夏皇后说道:“陛下,怎么了?”
正德说道:“朕平生御女无数,但却没有想到朕临终之时在朕身边的人却是你。”
夏皇后身体一僵,随即复原了,说道:“陛下会没事的。不必胡思乱想。”
正德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朕怎么会像凡夫俗子一般泣涕不舍?叫杨廷和,还有雍王弟来。还有内阁诸位一并过来,朕要拟遗诏。”
夏皇后有些迟疑说道:“是。”
不过一会儿功夫,杨廷和就过来了,他恭恭敬敬的跪在正德床前,说道:“见过陛下。”
正德说道:“杨先生,朕恐怕时日不多,请为朕拟遗诏吧,雍王弟就交付给先生了。”
杨廷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臣恐不能奉诏。”
正德说道:“杨先生非要如此吗?”
杨廷和说道:“臣束发读书以来,所学就是忠义而已,雍王非可承社稷,请恕臣不敢奉诏。”
正德说道:“那么杨先生不要怪朕了。丘聚。”
“奴婢在。”丘聚说道。
正德说道:“赐酒。”正德不等丘聚回答。正德就对杨廷和说道:“就请杨先生,在地下辅佐于朕。”
正德这个时候所赐的酒,定然不是普通的酒。正德要赐死杨廷和。
其实正德不想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决绝的处置杨廷和。
但是正德不得不如此。
唯有胜利者能够宽容。正德如果身体好一些,不要多,再有二三个月的命,正德就能将杨廷和以及杨廷和的党羽清理干净。
但是正德没有这个时间。
正德病情虽然绵延,但是在祭天之后,就以及急转直下,好像是黄河之水一去不复返。即便京师之中的太医十分高明,但是不能挽回正德的性命,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正德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死,更没有想到会死在区区一场落水之上。他一直等自己病好了再处置杨廷和,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病好不了了。
如果不处置杨廷和的话,将杨廷和留给雍王,他觉得会给雍王执政带来极大的隐患,即便是对杨廷和感情再深,也不得不痛下决心了。
只是一件让正德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是丘聚居然没有动。
正德说道:“丘聚。”
丘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奴婢斗胆请陛下留杨先生一命。”
“为什么?”正德眼睛微微眯起来说道。
“因为杨先生忠良。”丘聚不敢抬头瑟瑟发抖的说道。
正德说道:“忠良?”正德好像忽然有了力气说道:“杨廷和你想隔绝内外,矫诏废立吗?”
杨廷和说道:“臣不敢,陛下要臣之命,臣不敢不死,但是臣有一言,臣为陛下之师,教导失所,陛下登基以来,宠信宦官,打击贤良,刘瑾为乱,士大夫死则众,陛下苛待天下,宗室为乱,先有安化王,后有宁王,然陛下不知限制,任放任雍王拥兵自重,遗害天下。皆臣之过也,臣不能规劝陛下,自当死也,只是臣不忍大明天下所托非人,太祖成祖的基业断送在雍王之手。臣请立兴王为嗣。”
正德气的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杨廷和,说道:“丘聚,这就是你说的忠良之臣吗?好一个忠良,好一个忠良,天下皆坏在此辈之手。”
杨廷和老泪横流,说道:“陛下,不信臣,臣不敢自辨,然臣在九泉之下,自当向先帝交代。臣不敢惜此命,只是社稷未安,待新君继位,天下无事,臣自当追随陛下于地下,那是陛下要对臣千刀万剐,臣亦当从命。”
正德说道:“朕就知道吗?你们永远效忠的是父皇?难道你们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死的,弘治十八年,达延汗入寇,兵锋都到在北京城下,你所谓那些贤良在干什么?在干什么,觉得达延汗抢够就回去了,从那之后,父皇就一病不起了。那所谓的贤良,朕没有杀了他们,已经是给父皇面子了。朕信你们这些贤良,能为父皇报仇吗?能为父皇报仇吗?”
正德太过激动了,猛烈的咳嗽起来,但是一边咳嗽,正德的眼睛一直盯着杨廷和,杨廷和深深的将头埋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夏皇后在正德身边服侍正德,但是正德恍然未觉,好像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个人一样,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煌弟危险了。
正德没有将东雍当成祸患,因为在正德看来传位于雍王,自然将一切都解决了。但是杨廷和不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