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朱厚煌的担心。
朱厚煌如今将这些贼寇,或者说倭寇全部剿灭了。那么嘉靖的海禁只会更严苛。福建方面绝对过河拆桥,默许的走私,绝对会忘记的干干净净的,任何时间都不要相信官僚的屁话。而且他不相信,北京方面会对他有什么奖赏,即便是奖赏,也不过是名头上的。
甚至嘉靖估计还想来一个明升暗降,比如升朱厚煌为宗人令。
要费力气,没有好处,反而有坏处的事情。朱厚煌怎么肯干啊?
即便是再同情,但也是同情而已。朱厚煌不会为了自己的同情,而损失自己的利益。毕竟他不是一个,他要为跟随他部下负责。
王阳明看得出朱厚煌的心思,说道:“殿下,有意于天下,此刻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
朱厚煌心中暗道:“东南世家之心,孤并不想收买。”
任何改革都是利益再分配的过程,朱厚煌觉得对于这些东南世家来说,他根本给不了他们太多的利益了,而且朱厚煌在东雍的所做所为,如果在大明根本施展不开。也是认识到朱厚煌与他们根本政见不同,他们才顽固的不想朱厚煌登基的。
朱厚煌不觉得一点小恩小惠能收买的了。而且换一个角度来说,朱厚煌巴不得这些倭寇将江南世家杀上一批。
不过,朱厚煌也理解王阳明为什么这样说,因为王阳明是浙江余姚人,说起来与谢迁是乡党。见到家乡被如此肆虐,岂能无动于衷啊。
朱厚煌说道:“王师想要孤拉拢他们,也要让他们先吃吃苦头。否则,不吃到苦头,怎么知道什么是甜。”
王阳明还想说什么。
朱厚煌抢先说道:“先生的家人,孤已经令舅舅派人去接了,先生的家人可以先在东雍避祸,等倭乱平息了,再还乡。”
王阳明是聪明人,朱厚煌如此说,就知道朱厚煌对东南世家没有好感。
王阳明心中暗道:“东南势家恐怕真的做错了,雍王雄才大略,虽然做事还有些稚嫩,但是想来雍王年方弱冠,尚有几十年光阴,在继承皇位上,他们狠狠的得罪了雍王,不怕给子孙招祸吗?”
王阳明不知道朱厚煌为什么讨厌他们,但想来一定是正德身后夺位之战的站队问题。
只是他不知道,东南世家在晚明作到了什么程度。以至于朱厚煌不是专门学历史,也对他们有偏见。
正如,朱厚煌所想的。嘉靖此刻已经知道江南的事情,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他的那位雍王哥哥在后面做了什么。
他立即召集陆炳。问道:“江南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炳说道:“陛下,自从雍王到了东雍之后,那些犯禁之徒,数以百倍的增加,有数万之众,都在海上转运,陛下严禁海禁,是断了他们的活路,才有今日之事,雍王在里面有没有参与,臣还没有差清楚,最少没有发现。”
嘉靖双目瞪圆说道:“陆炳,你的意思是朕的不是?”
陆炳说道:“臣不敢,但是臣要跟陛下说实话。”
嘉靖长叹一声,有些颓废说道:“现在也只有你和我说实话了。炳哥,你觉得江南的事情该怎么对付?”
陆炳见道嘉靖发愁的样子,有一点心疼,说道:“陛下,可以问张先生。”
“传张先生进宫。”嘉靖立即说道,
张璁作为嘉靖的智囊,地位日益高了起来,已经成为帝党首脑,虽然比起杨廷和差了一些,但已经成为朝廷之中的一方大佬。
嘉靖也预备将来让张璁代替杨廷和的位置。
等张璁来了之后,嘉靖立即让陆炳将情况告诉张璁,并向张璁问计道:“张先生,你看,朕该如何是好?”
张璁思量了一会儿,说道:“臣以为应当派重兵清剿。此事虽然因海禁而起,但此刻却万万不能放开海禁,否则朝廷威信毁于一旦。必定先剿灭乱贼,再开海禁。”
嘉靖对开海禁,打心眼里抗拒,不是别的,就是因为他那位雍王哥哥。“先将这乱事处理了,将来怎么样,另当别论。”嘉靖心中暗道。
嘉靖说道:“当从何处调兵?”
张璁思量一会儿,说道:“调广西巡抚姚鏌为这件巡抚,让沈希仪也跟着。”
嘉靖说道:“姚鏌?”
张璁说道:“姚鏌当过边臣,平定西南有功,去年又夺安南数百里,在兵事上有建树,且沈希仪是他的部下,两人相得益彰,用之平贼,应当能见效。”
张璁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不仅仅因为两人一文一武是能臣干将,还是因为南方也就广西兵能用,其他地方兵力,恐怕都不足用,特别是浙江卫所的表现,千人对百人,也是不堪一击。张璁不敢调动那些承平日久的兵马。唯有经过战火锤炼的士卒,才让他信任。
嘉靖说道:“从广西到浙江,非经年不可。恐怕缓不应急。”
张璁说道:“十步之内,必有忠信,浙江虽乱,但并不是没有能臣,嘉兴知府张经,就率领衙役大胜倭寇,斩首数百,陛下只需提拔忠信,驱逐倭寇,可能做不到,但是抵抗却是可以的。”
嘉靖说道:“好。张经是吧。朕记住了。张先生,朕有一事,想问一问张先生。”
张璁说道:“陛下请讲。”
嘉靖说道:“为什么不调边军南下?”
。
张璁说道:“陛下,臣以为蒙古死而不僵,这数年经营,又恢复了几分元气,不得不防,此其一也,边军都北人,恐受不得江南暑热。最好也是用南兵。此其二也。”
嘉靖说道:“可不可以,调集重兵于江南,一举灭东雍。”
张璁神情一愣,说道:“陛下,前日雍王遣使朝贡,是也不是?”
嘉靖说道:“是。”
张璁说道:“陛下,不是已经嘉奖雍王?”
嘉靖说道:“是。”
张璁说道:“臣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既然雍王已经尽了为臣之责,殿下何必切责之,东雍本荒芜之地,得之无用,雍王不过一土司而已,陛下容得了西南土司,却容不得雍王啊?”
杨廷和是明眼之人,张璁也是明眼之人,他们正是看到了东雍不好攻克,即便攻克的话,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一点。在文官眼中,正德并不是一个好皇帝,也是有证据的,别的不说,单单国库,被正德弄的简直能饿死老鼠,所以国库空虚是一个大问题。
而正德留下来的精兵,也被一边边的清洗,弄散了架,恐怕也是不能打仗的。 没有钱,也没有兵,特别是没有水师,却打东雍,看东雍也是在防备,特别是东雍准备迁都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有心人的。张璁暗自思量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攻打东雍,能不能打赢还在两可,但是耗费一定很大。国库支撑不起。
二来即便是打赢又如何?恐怕也不能将雍王抓住。那可就与雍王再也没有和平的可能,单单一个倭寇,就朝廷焦头烂额了,如果将雍王弄翻,害处之大,要远在倭乱之上。
张璁怎么推敲,也觉得保持现状,却是最好的办法了。
张璁虽然嘴里说得君君臣臣,但是心中所想却一点也不迂腐,他如果迂腐,也不会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当然了君君臣臣的政治正确,一定要提倡的,还要天天提倡。
嘉靖说道:“朕不想当建文帝。”
张璁说道:“殿下宁致雍王可为成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