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一直搞不明白,杨少峰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折腾,尤其是在修路这件事情上,似乎没有人比杨少峰更积极。
面对着夏原吉的疑惑,杨少峰斟酌了一番后说道:“下官记得曾经跟夏部堂说过,道路关系着天下财货的转运,而财货的转运,其实就关系着商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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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则是在于互通有无。
譬如这边市城出产的煤泥、羊绒、羊皮大袄、羊毛毯和牛肉、牛皮靴子之类的东西,仅仅靠一个边市城是无法消化掉的,而边市城需要的盐、茶,在本地却又没有产出,只能依靠江浙一带转运到这里。
等再过上几年,当这里的牧民已经习惯了住在屋子或者帐篷里面烧着煤泥取暖,当他们习惯了喝着江浙转运过来的茶叶,用卖掉牛羊的钱来购买粮食和美酒,他们就再也不愿意回到一无所有,还要面对白灾的苦难日子了。
同样的,大明的其他地方,同样需要这里转运过去的牛羊,也需要煤泥来取暖,也需要这里的羊皮大袄和毛毯。
而这一切,都必须经由道路来完成转运,如果没有良好的交通条件,牛羊运到南方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死掉了多少,南方一些东西运送到北方,同样可能会腐坏变质。”
夏原吉点了点头——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他杨癫疯用来修路的钱来自于边市城的那些工坊,而这里面是有三分之一要在边市城建设完了之后归入户部的……
琢磨了一番,夏原吉开口道:“为何不让各地士绅都参与进来?如果在修桥铺路的时候给他们树碑扬名,想必这些人会愿意出钱出力的把路修好。”
杨少峰却呵的一声嘲讽道:“国库就穷成这个样子,连赚钱赚名声的机会都要给那些士绅?如果是,那还有什么不能给的?”
话音刚刚落下,不仅仅是夏原吉的脸色难看,就连朱老四也阴沉着脸,一巴掌拍向了杨少峰的后脑勺,训斥道:“混账东西!”
杨少峰犟道:“孙儿哪里说错了?国家出钱修路,原本可以按照里程、载重来收取通行费用,如果让士绅们参与进来,国家还好意思收钱?
另外,这些参与了修路的士绅们倒是落下了一个好名声,可是朝廷又落下什么了?百姓如何看待?倘若这些士绅有违犯大明律的地方,百姓会不会替他们求情?官府又该如何处置?”
夏原吉呵了一声道:“照你这么说,那些士绅还不能干点好事儿?你在杨家庄子的所作所为又该怎么说?”
杨少峰顿时愣住了——是啊,自己在杨家庄子干的不也是这些事儿?如今虽然顶着朝廷的名义在干,可是杨家庄子那些受了自己好处的庄户们……
琢磨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险些被夏部堂给绕进去。
下官在杨家庄子确实是修了不少的路,也帮着受灾的庄户们修了房屋,可是像边市城连接瓦剌与鞑靼四座小城的主路,还有边市城连接万全右卫的主路,下官都是以朝廷的名义在修,而不是以下官个人的名义在修。
如果夏部堂还不明白的话,那就只需要看看下官组织起来的这些工坊和队伍,皆是加了提举司这三个字,大概就能明白了。
比如纺织羊毛毯子的工坊,全称就是大明帝国边市城提举司官办羊毛工坊,而不是杨氏工坊,还有水泥作坊,全称也是大明帝国边市城提举司官办水泥工坊,而不是杨氏水泥工坊,这里面的区别,可谓是天差地远。”
见夏原吉依旧有些懵,杨少峰便解释了起来:“个人或者宗族成立的工坊,其本质原因是为了赚钱,也就是以盈利为目的,赔本的买卖是不会做的。
而类似这种官办的工坊,很多时候就完全不以盈利为目的,而是为了整个大明服务,哪怕是亏本也要运作下去,就像是惠民药局一般。
就比如边市城连接鞑靼和瓦剌那四座小城的道路一样,提举司衙门却可以做下去,而且必须做下去,因为这关系到南北物资的沟通,关系到大明的北疆是否稳定,是为帝国版国扩张而服务的,所以不计成本,不求回报。
如果换成个人或者宗族修建,估计就没有任何人愿意接手,因为完全无利可图。”
夏原吉道:“如果这么说来,那这提举司在里面所占的三成份子,理应就是户部的?”
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就是户部的。等边市城及周边需要建设的路段和其他工程全部结束之后,边市城的这部分就是要交还给户部来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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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原吉问道:“那为什么不现在就交给户部?还有,状元公所指的边市城这里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还有其他地方?”
呵的冷笑一声,杨少峰反问道:“户部能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边市城么?或者说,你夏部堂愿意修建边市城这边的道路,户部的其他人也愿意么?”
夏原吉被问住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边市城用于筑城和修路的投入,加起来比户部一整年用于修路的支出都要多,如果将这些工坊和队伍的管理权都移交到户部,那户部的其他人又如何舍得将这么多的银子全部投在边市城上面?用于其他地方的河堤加固不好吗?
而这一点,也正是杨少峰要自己占了三成股份,并且拉上朱瞻基一起搞的原因之所在。
因为杨少峰打算先试验一下,看看这么折腾下去,到底能不能让鞑靼和瓦剌这里有什么改变,能不能将这些套路用在其他的地方,而边市城就是最好的实验地,试验这种类似于国企性质一般的玩法。
没错,就是国企。
尽管后世的国企经常挨喷,但是实际上,这些国企也实实在在的做了不少事。
比如说,别管多偏远的山头,该通电的通电,该有移动信号的就得有信号,要不然一群兔子就能跟炸了窝一般开喷,喷朝廷不作为,喷这些国企不是东西。
所以,这些被兔子们狂喷的国企有时候也挺冤。
就像铁塔这玩意一样,多在市区建设可以说是为了抢客户,那些偏远地区还那么玩命的建设,有鸟用?收来的那点儿话费,够建铁塔的成本不?看人家傻贼鹰和枫叶国,人家就不会在偏远的地区建信号塔,省得浪费资金。
但是对于移不动和联不通还有电别信三家倒霉孩子来说,除了真正的无人区可以不建,剩下的哪里都得把信号给通上,要不然工信部那个恶婆婆就会举着拆分大棒猛抽。
当然,对于兔子们来说,喷你不是目的,而是让你努力变得更好——人均收入必须得向傻贼鹰看齐,精加工和质量啥的必须得向脚盆鸡和汉斯看齐,环境必须得向欧罗巴看齐,最好能让福利待遇向那几个火药桶看齐。
因为,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不把所有的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你好意思说自己在世界这张牌桌上玩了五千年,熬死了无数牌友?还敢更不要脸一点儿么?
至于傻贼鹰有枫叶国家里很多地方没信号,世界第三的三哥家里很多地方通不上电——这就纯属于体制问题,因为资本家就不可能像兔子家的国企一样挨着骂还得不计回报的做事。
现在杨少峰就打算在大明先把国企这个怪物给折腾出来,然后慢慢的再往下折腾,靠着这种玩法,把大明的道路和桥梁之类的玩意好好搞一搞。
眼看着夏原吉被问住,杨少峰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至于刚才夏部堂问有没有其他地方,下官可以明确的告诉夏部堂,有。
但是其他的地方跟边市城这里一样,在没有彻底完工之前,下官不会将管理等事物交回到户部,而是先挂在边市城提举司或者随便哪个衙门下面,直到该修的路都修完,该修的河堤和桥梁也都修完。”
夏原吉黑着脸道:“道路,河堤,桥梁,这些都是工部的事情,你一个户部的提举司提举掺和这些干什么?还让不让工部做人了?”
杨少峰冷笑一声,嘲讽道:“如果说边市城还有其他地方的道路不归我管,那营建边市城的事儿就该归我这个户部的提举司提举管了?不也该他工部来管?
再者说了,营建好这些道路之后,该收取的过路费之类的,不还是要解入户部的?我杨某人可没在这上面赚一文钱。
而且更让下官想不明白的是,虽然下官现在顶着个提举司提举的名头,但是下官的正职还只是从九品的翰林院待诏翰林。
还有,下官自从入了官场到现在,可是一文钱的俸禄没见着,不知夏部堂可有教我?”
眼见着话题越聊越跑偏,朱老四忍不住咳了一声,开口道:“夏爱卿是不是把正事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