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朱桂和徐氏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北宫鋆居然胆大包天到在半路就将两人给扔下了。
但是想了想,朱桂也认命了——北宫鋆一个死太监,要说有这种胆子,除了是自己那个四哥指使的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种可能性,除非这死太监连九族的死活都不顾了。
而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想要找杨癫疯的麻烦,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先被自己的四哥找了麻烦。
这上哪儿说理去?
然而朱桂和徐氏的想法会有人在乎么?
朱老四显然不会在乎区区一个代王朱桂,就算是对徐氏,也不过是因为孝仁文皇后的情份在里面。
手中的笔就这么悬着,任由笔尖的墨汁慢慢汇聚,然后滴落到上好的宣纸上,洇湿一大片。
长叹了一声之后,朱老四才开口道:“都办妥了?”
北宫鋆躬着身子答道:“回皇爷,事情都已经办妥。代王殿下和殿王妃已经在侍卫的护送下返回大同府,三营护卫也已经革除。徐王妃那边也已经不再闹腾了。”
朱老四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回头你去边市城那里吧,看着点儿那个狗东西,别再惹出这种大麻烦来。”
北宫鋆躬身应了,然后小步退着出了殿中,心里却又把代王和徐氏给恨上了——要不是这两个人,只怕自己早就去边市城了,还用得着拖到现在?
……
小道消息传的总是特别快——在北宫鋆还没有到达边市城的时候,代王被传召入京然后又半路遣回封地的消息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整个边市城都因此而哀嚎一片。
怎么纳税,对于普通的行脚商人或者那些小商人来说其实无所谓,反正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朝廷怎么说就怎么是,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是对于那些王侯勋贵们来说,这里面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了,哪怕他杨癫疯被发配到了边市城,也没办法动摇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就连堂堂的代王都得低头,剩下那些公侯家的还有什么猴可耍?
杨少峰在提举司衙门的后院官邸里,有一间屋子被特意改造过,里面放着一溜好几张躺椅,躺椅旁边还有个小茶几,上面能放些干果茶水之类的东西。
杨少峰从来都不是一个亏待自己的人,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之类的鸡汤,杨少峰向来都不怎么感兴趣,或者说杨少峰喜欢给别人灌这种心灵鸡汤,但是自己却不会喝哪怕一小口。
整间屋子被地火龙烘得暖暖的,杨少峰就这么躺在中间的躺椅上,出发一声舒服的呻吟之后才道:“无聊啊,现在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梁经纶道:“杨提举说笑了。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杨提举先是斩了犯事的鞑靼蛮子和瓦剌蛮子,又当众斩杀了刘少泽那个阉贼,如今边市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岂非杨提举之功?”
齐慕堂同样点了点头道:“梁副提举说的没错,如今边市的诸多事宜已经慢慢走向了正轨,我等也托了杨提举的福,可以安心的在这里躺着,倒是苦了程吏目了。”
自打杨少峰斩杀了刘少泽,而梁经纶和齐慕堂还有程汉又一起上奏章替杨少峰分辩之后,几个人的关系倒是有些突飞猛进的意思。
然而可惜的是,边市城再小,那也是座城,里面还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需要过问——杨少峰是提举,梁经纶和齐慕堂是从五品的副提举,真正干活的就只能是从九品的吏目程汉了。
杨少峰淡淡的笑了笑,端起茶水饮了一口之后才道:“永乐十四年了啊,不知道今年是否会有京察。若是有,两位提举少不得评个优了。等以后再过个几年,两位提举也是前程可期啊。”
一听杨少峰说到京察,齐慕堂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就算得了优又能如何?得罪了上官,还不是被排挤出京了?”
梁经纶瞪了齐慕堂一眼,笑眯眯的道:“却也是多亏得罪了上官,否则又如何能来这边市城,既无法见识到北地风光,也无法结识杨提举,如此,倒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杨少峰一听两人都是被排挤出来的,顿时就来了兴趣,端着茶杯向梁经纶和齐慕堂遥敬一杯,笑道:“来,今天咱们以茶代酒,好好说道说道。”
齐慕堂的兴致显然不是很高,勉强喝了一杯之后就直接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我二人不太懂得变通,故而惹恼了上官,这才来了边市城。”
杨少峰正想追问下去,吴明却连门都没有敲,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快步走到杨少峰身边之后,才俯下身子,低声道:“状元公,打起来了!”
外面的风雪不小,吴明这一开门,顿时就有一阵卷着雪花的寒风吹进屋里,冻得杨少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吴明回身将房门关好之后,杨少峰才一脸懵逼的望着吴明道:“谁跟谁打起来了?还有敢在城里闹事儿的不成?”
吴明摇了摇头道:“不是城里,是草原上,鞑靼和瓦剌,正式开战了!”
这回杨少峰是真的懵逼了——哪怕自己贵为一个写明代网文的作者,也只不过记得朱老四怼了这两家五六回,谁特么知道这两家居然会开战啊~
再说了,就算是把自己想的坏一点儿,那也不过是杀了几个鞑靼人和几个瓦剌人,这些原本就犯的死罪的货色,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价值,值得鞑靼和瓦剌开战?
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杨少峰忍不住问道:“是因为劳工的事情?还是因为上次他们在城中斗欧的事情?”
吴明却摇了摇头道:“不止。两家原本就有世仇,加上鞑靼拥立的本雅里失汗死于瓦剌人之手,后来又有了抓劳工这档子事儿,两家的恩怨也就越来越深。
再加上今年的雪有点儿大,不管是瓦剌人还是鞑靼人,其实都是在咬牙硬撑,哪怕是有了边市,也不过是缓解了一部分,但是却没办法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如今两家都撑不下去了,不得不通过开战来消耗一部分人口。”
旁边一直听着动静的齐慕堂忍不住呸了一声道:“果然是蛮夷,其与禽兽何异乎!”
梁经纶点了点头道:“夷狄璧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
杨少峰则是忍不住摇了摇头,神情看上去颇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两家打来打去,不知何时是个头?现在怎么样了,谁的赢面比较大?”
吴明道:“据卑职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鞑靼和瓦剌想要分出胜负,还是比较快的,毕竟陛下北征之后,瓦剌人实力大损,而鞑靼人跟在我大明的后面又捡了不少便宜。
至于赢面的话,自然也是这次占据了先出兵的优势,实力也恢复了一些的鞑靼人比较大一些,瓦剌方面很可能会撑不住。”
杨少峰闻言,顿时摇了摇头道:“很快分出胜负?这可不行。”
瞧了瞧梁经纶和齐慕堂,杨少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对吴明道:“准备准备,咱们一会儿就出发,去周边的卫所拜访一下,看看哪边的兵器老旧了需要淘汰换新的。”
吴明被杨少峰吓了一跳,低声道:“状元公,这卫所的兵器是否更换,一是要看卫所,二是要看兵部还有五军都督府,而不是咱们能插手的啊。”
杨少峰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先去看看。如果有的话,回头我就上书陛下,争取给周边卫所的兄弟们换上新的兵器,淘汰下来的这些玩意就打包卖给瓦剌人。”
齐慕堂忍不住开口道:“杨提举慎言。若是这些兵器到了瓦剌人手里,岂不是增强了瓦剌人的实力?若有朝一日瓦剌骑兵犯边,这些刀剑可就砍在我大明百姓的身上了!”
梁经纶也忍不住开口道:“不错,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了,这事儿,我们却不认同杨提举的做法。万一这些兵器让鞑靼人得了去,岂不是等同于资敌?”
杨少峰斜眯着眼睛道:“谁说我光把刀剑卖给瓦剌人了?”
邪笑一声,杨少峰又接着道:“实际上,我打算把刀剑之类的玩意分别卖给瓦剌人和鞑靼人,大概就是瓦剌是七成,鞑靼三成这样子,好歹得让两家的实力差不多才行。
也只有这样儿,瓦剌才能顶得住鞑靼人的兵锋,然后继续跟鞑靼人打生打死,咱们的劳工就会更多——至于说进攻大明?”
杨少峰脸上的神色更冷:“你觉得当两家都打不动了,谁还有胆子有实力跑来进攻大明?”
见杨峰峰越说越兴奋,甚至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卫所倒腾刀剑,梁经纶只得劝道:“杨提举说的是,但是万一呢?万一双方拿到刀剑之后,却又不打了呢?”
杨少峰瞧了瞧吴明,见吴明认真的点了点头,杨少峰才又接着道:“放心便是,他们一定会打下去的,不把最后一滴血流干,他们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