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弘图当然没有能力让望亭的团练们让开道路……
张名振的北伐军高歌猛进。
他们一路之上完全兵不血刃,从杭州向北沿途无一抵抗,各地士绅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然后以最快速度或礼送或赶走那些地方官,甚至还有把那些阉党官员吊死以谢天下的。
然后各地迅速组建起自己的乡贤会,并推选出地方官,取消过去那些被他们深恶痛绝的制度。
主要是工商业税。
至于田赋这些当然不能取消。
说到底大同军也是要花钱的,团练们同样也要花钱,过去是士绅凑钱养活团练,现在正好把原本交给天启的税收拿来养活团练。
至于老百姓……
该咋样还是咋样!
他们有大同盛世就够了,用不着要求太多。
就这样张名振势如破竹般进了苏州城,苏州的应天巡抚毛一鹭因为是阉党所以被团练逮捕,不过他本人又是浙江人,所以最终还是被释放。苏州织造太监李实化妆潜逃,苏州织造府一堆太监跑的跑,被抓的被抓,还有不少民愤极大的被吊死了,苏州知府寇慎虽然是陕西人,但因为爱民如子,被苏州百姓礼送出境。
应天巡按徐吉因为到任之后贪赃纳贿,虽然化妆潜逃但仍旧被认出并吊死。
苏州卫将领纷纷选择加入到清君侧的旗帜下,反正他们早就已经士绅化,和士绅们在利益上没有什么区别。
转眼间大同军兵临望亭。
不过湖州士绅最终还是没有加入到清君侧的旗帜下。
主要是天雄军选择观望。
再说他们也不傻,张名振北上是对着杨信的,又不会向他们那里,他们暂时没必要做决定,最终天雄军按照南京兵部的命令,进驻湖州打着阻击旗号坐山观虎斗。
熊明遇同样坐观。
他带领杨肇基所部,在此之前就到达常熟,并且分兵向松江,然后在战场侧翼按兵不动。
松江士绅也没加入。
尽管他们的常胜军加入了,但是以兵败投降方式,虽然这个兵败只是对着天空打了一阵子排枪,然后沈廷扬就带领常胜军投降大同军。而松江士绅则选择观望,毕竟大同军又不走他们那里,他们在一旁等结果就行,不过对于大同军的军需,松江那些军火工厂可是敞开了供应,什么枪炮弹药随便买。
其实他们也卖给杨信,松江人民的基因终于觉醒。
地方官员全当什么都没看见。
而南京兵部尚书商周祚除了继续象征性催促各部立刻进军围剿,其他就什么都不做了。
反正也没兵可调。
而杨信那里同样继续按兵不动。
据说杨都督说了,在秋收期间不打仗。
不过荡寇军的确到达前线,并且在望亭以北布防,同时忠勇军第一军自武进增援,使得无锡前线荡寇军加忠勇军总兵力也超过三万,但其他方向上忠勇军继续保持防御,依靠着各地的棱堡,他们不用担心什么,同时各地迅速展开秋收……
“河间侯倒是稳坐钓鱼台啊!”
商周祚说道。
“等轩公家在沦陷区,都能如此镇定自若,杨某只不过是欲效法等轩公而已。”
杨信拎着钓鱼竿说道。
好吧,他的确是在钓鱼,而且还是在太湖的鼋头渚钓鱼,这家伙煞有介事地打着遮阳伞,摆上茶具,坐在折叠马扎上,拎着根竹竿,在深秋的瑟瑟秋风中伴着落叶钓鱼。
张名振也没进攻他。
张名振的确带领五万大军,另外加上那些团练实际达到六万,但他的军队全都是仓促扩充,不到一年时间扩军十万肯定就没什么质量可言了,实际上就连火枪都没配齐。而杨信所部兵力现在虽然只有他一半,可无论荡寇军还是忠勇军,那战斗力都是有目共睹,尤其是背靠家园的忠勇军,那绝对不是好惹的。
没到之前张名振或许还存在一鼓作气的想法,但向团练们了解了之前的战斗后,他已经不可能这样轻视对手了,实际上他的大同军真要说战斗力还赶不上团练,他手下是骨干军官本身就是团练里的。
可以说团练是大同军的老师,老师都被打得惨败,学生自然要慎重一些了。
他也在整军。
一边迅速完成全部武装。
一边按照团练战术,以及之前交战的经验,对自己的军队进行全面的整训,说到底江浙士绅们目前想的并不是跟杨信算账,而是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迅速把自己的地盘完成大同国化。
他们邀请大同军过来,真正的目的不是反攻倒算。
而是保护他们不被分地。
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至于和杨信决一死战,这种事情暂时还不在他们选项,更何况是在决一死战还不一定会胜利的情况下,他们同样很清楚忠勇军保卫家园的决心,进攻忠勇军的控制区,就算打赢也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些士绅要的只是自己的田别被分了而已。
“大同军又不会分商某的地,商某自然无需担心什么。”
商周祚说道。
“令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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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信突然说道。
“呃,小女夫妻琴瑟和谐,还不劳河间侯惦记。”
商周祚说道。
“听说你还有个小女儿吧?”
杨信说道。
商景兰的确已经嫁给祁佳彪,后者还中了进士,但她妹妹商景徽好像至今还没嫁人,而且据说商景徽比她姐姐更漂亮。
“河间侯,难道你不知道,熊良孺已经上奏,说你率领忠勇军谋反?”
商周祚忍无可忍地说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杨某又没造反,何必在乎这种小事,熊明遇说我造反就是造反了,他又不是大明皇帝,杨某相信陛下不会冤枉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意。再说了,说我造反的人多了,三年前就一堆说我造反了的,可杨某造反了吗?作为一个忠臣要相信陛下,陛下是圣明的,不会冤枉我这样的忠臣,若连陛下都不信任,杨某如何以忠臣自居?”
杨信说道。
商周祚默默地看着他。
“若南京六部尚书和都察院一起上奏说河间侯谋反呢?”
他说道。
“相信陛下!”
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河间侯,那加上各地督抚呢?”
商周祚说道。
“相信陛下!”
杨信说道。
“若我们不但一同上奏说你谋反,而且一同上奏,要求陛下招安许都并以大同军讨逆呢?”
商周祚说道。
好吧,这才是张名振等待的。
杨信笑咪咪地看着他,很显然张名振就是在等招安,大同军终究需要洗白,他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而且他们自始至终的旗号,都是清君侧而不是反天启,所以正好一边把造反的帽子给他扣上,一边逼迫天启下旨招安大同军讨伐他。
他完了就该轮到天启了,那时候大同军在江南再无敌手,他们想要天启怎样,天启就得怎样。
“我当然是继续相信陛下了。”
杨信说道。
“河间侯,你非闹到如此地步?为何就不能退一步?身为一个拥有百万亩田产的大地主,坐拥千万财富的富商,位极人臣的侯爵,你为何非要为了那些穷人与天下为敌?
你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何非要往悬崖下面跳?
你觉得陛下会为了保你,冒整个天下皆反的险?陛下心中第一位的终究是皇位,在皇位动摇时候,没有什么不可以抛弃的。你觉得自己与陛下情如兄弟,但需要保住皇位时候,亲兄弟一样也可以抛弃,这才是真正的帝王。皇帝陛下的确不是昏君,相反他很懂为君之道,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在需要抛弃你的时候,管什么兄弟之情。
此刻或许还没到时候。
可当天下皆反的时候,你觉得他还会做别的选择?”
商周祚说道。
他现在说的已经很直接了。
可以说这是最后摊牌了,要不然不会说这种明显对皇帝不够尊敬的东西,甚至他连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都有恃无恐地说出来,很明显对局势已经算是稳操胜券。
“河间侯,你醒醒吧?原本你可以安安稳稳地享受富贵荣华,为何非要为了一群与自己无关的人,押上自己已经得到的一切?
你就不为自己家人想想?
这天下的确颇多不公,可自古以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甚至这样子已经几千年了,但所有人都接受了这样的日子,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所有人都没有起来与天下为敌,那么为何你非要跳出来?你想像那个孙猴子一样大闹天宫?孙猴子不也一样没逃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在这天下大势面前你最多也不过是车轮前的螳螂,你挥舞着手臂试图对抗一个自己根本对抗不了的庞然大物。
你不觉得自己有些愚蠢?”
商周祚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小女儿真得比她姐姐还美?”
杨信很突然地说道。
商周祚深吸一口气。
“河间侯若对小女有意,商某也不是那种拘泥世俗之人。”
他缓缓说道。
“还是算了,我怕家里那群女人拿刀追着砍我,你知道的,陇孝祖就喜欢拿刀砍人。”
杨信不无遗憾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