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早熟,5月初时长江流域已初步完成夏粮统计,两广、两江地区的夏粮已经开始往北方转运。
长江以南,夏粮安安稳稳入库,所有人都松了1口气,9怕在夏收的紧要关头,下上1场暴雨涝灾什么的,那可真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鸡笼山台城上,朱弘昭穿着坎肩、4角短裤,头上戴着超大沿竹笠,端着望远镜面北看着长江两岸上数不尽的黑压压人群。
夏收完成,南直隶即刻开始按照批次动员徭役,近7万南直隶籍贯壮丁云集在长江两岸、南京以东至苏州府太仓1带的各条盐铁运河上出工出力,从头到尾大修水利。
另有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秦岭以东的中军都督府所属卫所军户动员的2万人做技术类长工种,如烧砖之类的,或在沿途设立的官厂里烧水泥。
兵役策乃是预定的基本国策,可以体现国朝的基层调度能力,只要这个基本国策畅通无阻,军械武备进入机械生产后,人力军力也将进入流水化,爆兵将成为很简单的事情。
对于兵役策的施行以及1条鞭法的废除,南直隶百姓是拍手叫好的,虽然要出丁参与劳动,可伙食由朝廷管,进1步避免了家中开支;其次,官府开始重新收粮食作为赋税,让所有百姓都免除了粮食换银子这个环节所受到的剥削。
还有1个原因,南巡后南直隶断断续续的清洗运动中,不少的士绅被打入深渊,握在这些人手里的欠条,也在推行兵役策的时候当众给烧了!
不要小看借条,这东西到期限后你还不上,利滚利后你更还不上,说的难听了这1辈子9是还利息的1辈子!
朝廷--百姓,这是上下两个垂直隶属单位,中间参杂的人越少,虚耗也9越少。所谓的清洗,9是洗掉中间没必要存在,对国朝无益的1群人。
江南沿岸,以5色旗作为区域划分,每5里1种颜色主调,旗帜蜿蜒泾渭分明。还有1杆杆的白底黑字旗写着某县名字即某1些徭役聚集营地,几乎是以军事制度限制徭役。
重修南直隶东南这1片的水利,也是3月份才有的提案,原因也简单,因为长江水系流量远不如之前,江水有明显的下落,正是在两岸重修堤岸的好时候。
为预防上游突发大面积的暴雨,西到川门之称的夔门9开始沿途设立塘军专用烽火台,免得洪峰下来,卷了两岸劳力。
此次水利动员工程号称动员百万,是朝廷掌控力的体现,也是取民力用之于民的标榜工程。
“噫……”
牙缝轻轻长噫1声,朱弘昭收了望远镜。
负责徭役抽调、安排的工部尚书崔呈秀自我感觉非常好,这是1次展现工部执行能力的机会,在1侧拱手:“君父或有忧虑?”
“然也,朕之所忧还在于水事。年初小旱,非是良兆啊。”
朱弘昭抬头看了看湛蓝天穹,扭头:“希望有司方面莫待事发至不可收拾地步才有所动作,务必做好防洪、排涝准备。”
“是,臣明白,民事即国事。”
崔呈秀拱手俯身,朱弘昭缓缓点头道:“勉励吧,国事艰难。”
说着,解下腰间1枚玉佩转递给曹化淳,打了个眼色,继续对崔呈秀道:“兵役策是国本大策,莫节省粮食、药材以至劳力病亡,该给的,容不得小气。谁侵占多少粮食,粮食煮了粥,朕喂死他1家子,望卿莫使朕不快。”
恭恭敬敬双手接住玉佩,崔呈秀匍匐跪倒在地顿首,高声道:“臣必不负君父所期。”
等他抬起头,朱弘昭已经走了,咧着嘴崔呈秀在1帮上前恭贺的官员面前,又谦虚起来。
WWW_тт κan_¢O
下山的路上,朱弘昭脚步1顿,看着山下宝泰大街与成贤大街形成的3岔口前,脸色古怪扭头问:“怎么回事?”
3岔口,东边是上元县县学,西边是南京国子监,国子监西边连成片的建筑供着英灵祠。9在成贤大街上,当着禁军卫士的面,两帮船不同色泽搭配学服衣衫的学生在打架,又是群殴,场面激烈,直接动手的不下45,围观的接近两千余。
曹化淳脸色也不好,微微躬身后脚步轻快离开,对下方军官挥手:“让他进来。”
北城兵马指挥使司的指挥抬着官袍前摆,另1手擦着汗趋步蹬着台阶,喘着气:“下官周印,拜见曹公公。”
“说罢,下面又是怎么个事?”
曹化淳脸色不好,皇帝难得出来1趟,竟然让1帮国子监生给冲撞了,关键是皇帝近来心情不大好,难得出来高兴1会,又被这些小混账给搅了心绪。
宫里人的想法很简单,皇帝9是天,9是社稷的代表,皇帝心情不好那整个宫里9打雷下雨。换言之,谁让皇帝不高兴,会间接导致宫里所有人不高兴。毕竟皇帝不高兴,没必要忍着还逢人笑脸以对。
总之,皇帝不高兴,倒霉的只能是宫里。谁都想安安稳稳清清闲闲的过日子,在宫里跑腿做事情,皇帝的情绪变化真的影响的是所有人。
皇帝不爽,1层层神经绷紧,谁都压抑。
这指挥支吾半天不知道从何讲起,曹化淳阴着脸:“谁给他们的胆子!没瞅着禁军车驾么?说,如是说,来龙去脉给咱家说亮敞。”
苦着脸,周印道:“曹公公,您是青天1样的人物,难得的菩萨佛爷心肠。下官这里,也着实管制不住。”
“缓缓说,说明白了。”
“是,是!4月以来学政事务多,为了让学子们有个安静环境读书备考,上头增大了国子监周边巡哨力量,还有法司的1些爷领着兵巡检各处烟花酒肆之地,揭举纠察文风不正之学子。故而,9有了这场误会。”
“误会?”
曹化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咬字极重:“台城上,刚刚升起的朱雀金龙大纛,可不是假的!怎么可能是误会!”
“真是误会,监生与学子不长眼,将宫里的禁军当成了平日里的巡哨,9那么因为钦天监的大明周天星历问题吵了起来,然后您瞅着,9打到了现在。”
绝对不能说是监生、学子们故意在皇帝车驾周围打架,否则这大比之年,下面涉进来的学子可都9完了。
5城兵马使司的指挥使司处理的都是京里的鸡毛蒜皮小事,可京里没有小事,也只有部分文人有这个耐心做好这类事情,也比武人更适合,作为1名举人出身的官员,保护后学末进是1种责任。
同时,涉及进来的那么多监生、上元县的学子,谁家没有拐弯抹角的关系?皇帝惩罚下来,这些人不敢说皇帝的不是,他这个北城兵马使司指挥使,绝对会被群众的忿恨所淹死。
1听是大明周天星历惹出来的问题,曹化淳也沉默了,挥挥手:“去,都给堵回去,莫再丢人现眼了。”
去年这个闰年皇帝搞冬月制度,弄得所有人过了1个8月初7的7夕以及9月十5的中秋,民间诽议很大,基本上这是皇帝眼前来说最大的污点。
然而,今年钦天监开始讨论周天星历的可行性,以周天星历作为标杆,将过去几千年的历史重新归纳时间线,为翰林院接下来的修撰的《国史》铺好路。
这1部《国史》将是远超《永乐大典》的恢弘巨作,采用新的时间单位,以纪传体、编年体综合杂记诗文1起,以炎黄起源为起点,完完整整的将过去叙述下来。
这个工程将是1代人或两代人的大工程,也是所有人都期待的人文大事。
可偏偏,皇帝的周天星历有十3个月,与传统的十2个月有着极大的差别,这让很多老古董难以接受。
奉为正朔,这4个字代表的东西也简单。
上古时期,有的部落奉新日历,有的是月历,并因此形成不同的文化圈子,进而是部落联盟,其中后羿貌似9在这1时期。
当时奉为正朔的意思很简单,我将你打服,你信我的历法9没问题了。谁是胜利者?1个朔字很明显说明了,朔日、望朔日廷议,平时集议,9是大明此前的规矩。9连穿的官服都不同,望朔日、朔日穿的官服叫公服,与宋朝官服1样,不带补子,乌纱是展脚细长硬翅。
因南巡和扩张的国子监里多是官员子弟,国子监的官员自然也是皇帝的贴心人,这种关乎教育、下1代的地方,必须要用自己人。这边自然是支持皇帝的,只要皇帝不要将1年弄成3个月,每月十几天9好。
反正也9是多1个月的事情罢了,隔3差51个闰年,又不是没过过1年十3个月的日子。
而上元县反对,1帮学子无所适从,1帮老古董在后面死心眼子使劲儿,硬要和皇帝争1个学问人文上的高下来,于是1帮尊师重道的上元县学子,9与隔着成贤大街的国子监监生对立起来,隔3差5吵1架,吵着吵着打起来,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将宫里的禁军当成巡哨的禁军,产生1个误会自然似乎也能说得通。至于学生群殴打架是不是合乎治安基本法,是没人在意的,似乎每个官员的过去,都有这类经历……
曹化淳只能将这个‘误会’原原本本转述上去,到底是不是误会,9要看皇帝的心情。
心情好,冲撞天子仪驾9是个误会,说不好还要勉励1番学生们为道理而怒发冲冠的勇气……
若心情不好,这类冲撞天子仪驾的罪名,革掉1批人的功名、官职,也是合乎情理的,相府那里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