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关培山的支持,清理整顿全县返聘的工作得以顺利展开。
谢天喜不自禁地跑来我办公室汇报,说连续几天,人事局接到各局委办送来的清理人员名单,经过对照,基本符合人事局掌握的资料。
这些人,主动请退的都是专业技术领域的人。占着行政岗位的返聘干部,没有几个是主动请退,都是个局委办强制清退的对象。
谢天咂咂嘴巴,笑容满面,清理整顿这些人,对他的工作来说,等于是新开辟了一块天地。
有人退,必定有人要进。这一退一进,牵扯多少人,多少家庭?春山县马上就要翻天覆地,这是个几家欢乐几家愁的阶段。
有了各局委办报送的名单,不管牵涉到谁,人事局一纸文件下去,大家就各自归位去了。
谢天最后犹犹豫豫的,想说没说出来。这种如鲠在喉的样子,所有做下属的人,必定都经历过。
于是我笑着说:“老谢,你还有什么话没说么?”
谢天摸了摸光秃秃的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还有几个人,我也掌握不好。还得请陈县长指示。”
我问:“谁?”
“苏西镇的几个干部。”
我脑子里轰然一响,我怎么就没想到雪莱她们也是属于聘用的干部呢?
“她们……。”我迟疑了一下说:“情况不同吧?”
谢天当然知道我还挂着苏西镇党委书记的职务,苏西镇此次没有报送名单,是因为月白请示我时,我说过同样的话。
情况确实不同!返聘的干部都是属于超龄应该离退休的干部。聘用的干部都是年富力强,有专业知识的人才。
谢天从我话里听出了味道,领会地笑,说:“其实我也想,专业技术人才,如果没有更好的人才接替,不如请他们带一程。至于聘用的干部,只要参加规定的考试,完全能进入行政编制里来。”
我饶有兴趣地问:“谢局长有何高招?”
谢天深藏不露地说:“其他县里也有我们这样的情况。不过,他们采取了招考的一种方式。就是大家都来参加考试,合格的聘用,办理正式编制。不合格的,就没办法了。”
“有这样的政策?”
“政策还没*。不过风声已经吹了几年了。”
“有先例?”
谢天摇摇头,叹道:“大家都在等政策,没有人敢先试水。这个事,操作得好,是改革。操作不好,是渎职。”
“这就好比螃蟹,总得先有人吃。否则这人间的美味,谁有知道?”我鼓励着他说:“既然别人都在岸边观火,不如我们先烧起来这把火。”
谢天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陈县长的意思是我们公开招考?”
“有问题吗?”
“问题有,比如编制如何解决?招考程序如何进行?”谢天问我,但我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来,这老家伙就在等我一句话。
“这些都不是问题。先按现有编制招考。超出部分,县委开会讨论。只要符合春山县发展需要,增加编制也不是不可以。”
“哪我先准备?”
“好。”我说,让谢天神采飞扬离开。
谢天一走,我叫进来朱花语,严肃地告诉她说:“小朱,这段时间给你放假。”
朱花语吃了一惊,定定地看着我,眼眶里滚动着一串晶莹,细声细气地说:“你不要我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她站在我对面,面庞上滚落下来晶莹的泪珠。
“我哪里做错了?”她还在问,似乎要哭出声来。
我哑然失笑,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轻轻拍着说:“你想什么哪?”
“你都不要我了。”她没有抽回手。
我与她曾经暧昧过,倘若当初要不是良心发现,眼前的这个楚楚可怜,娇柔美丽的女孩,或许是我怀里的女人。
不是我对她不动心!我对所有的漂亮女人,都有着一股爱之无悔的思想。朱花语是我见过的除薛冰以外的最漂亮的山里女孩。但身上无时不流淌着山里人的质朴,无时不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般舒服。
但她自从做了我的秘书后,我这是第一次拉她的手。
“傻姑娘。”我直接用手替她擦去泪水:“想到哪里去了。”
我轻声安慰,拉着她走到沙发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朱花语不肯坐,娇嗔地说:“你都不要我了,我不傻都不行了。”
我闻着她的发香,看着她娇柔无比的神态,心里一动,伸手揽过她的腰。
她显然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推开我,反而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幽幽叹道:“可惜你不是我的。”
我淡淡一笑,手指用了一些劲,在她滑腻的腰间捏了一把。
都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是轻易不能动的。果然,她在我的一捏之下,身体软瘫下来,几乎要瘫倒在我怀里。
我赶紧将她扶到沙发上坐好。自己站在她的背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她却扭过头来,张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嫣然一笑道:“我是不是你的人哪?”
我点点头说:“当然是。你是我陈风的秘书,不是我的人是谁的人!”
她却扑哧一笑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哪你是什么意思?”我逗着她,明知故问。
“你明白。”
“我不明白。”我放开扶着她的双手,径自走到办公桌边坐下。她是黄奇善的女人!我提醒着自己。
黄奇善是我的兄弟!朋友妻,不可欺!我告诫自己,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话,让自己完全松弛下来。
朱花语呆了一下,羞恼地起身,走到我桌前说:“你为什么要放我的假?”
我认真地说:“你要参加考试,不需要时间学习吗?”
“考试?”朱花语愣住了,自言自语地说:“考什么啊?考什么试?”
我于是把谢天的想法说了一遍,临了我加重语气说:“花语,如果你也考不好,今后别人会说我身边的人,都是草蘘饭袋啊。”
朱花语想了想说:“我怕真的会考不好呢。”
“要有信心。”我说,鼓励着她:“只要你用心,不怕考不好。”
“可是……。”她欲言又止,双手绞了半天,才迟迟疑疑地说:“我没读过多少书啊。”
我笑道:“你连我的秘书都能做得那么好,还怕考试吗?”
朱花语的脸上飞过一丝红霞,她低着头,凝神着自己的脚尖,半天才说:“什么时候考?”
“等人事局的通知。”
“考什么内容?”
“现在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说,让她叫余味进来。我要让余味一起参加考试。
朱花语一走,我的电话就响了,是林小溪打来的,问我晚上是否有空。
林小溪的身份我知道了,她一个副省长的闺女,蜗居在我们闭塞的春山县里,本来就是一个奇闻。
知道她身份的人,除了关培山,另外一个就是我。
我客气地说:“林记者有事吗?”
电话里林小溪淡淡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家里来了一个人,想见你。”
“谁呢?”
“你来了就知道了。”她挂了电话,我捏着话筒,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林小溪家里来人,叫我去干什么?
何况,据我所知,林小溪家里除了他爸,没有其他亲人了。她的后妈跟她的关系一直不好,这也是她独自来春山县的主要原因。
难道是林副省长来了?
我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如果林副省长来春山,我不可能不知道。
林副省长下基层,必定早就通告我们。现在我们没接到任何消息,说明他来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除了她爸,谁还是她家里人呢?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给她打电话问清楚。对于这突然来的邀请,心里像一锅滚烫的油,撩拨得自己六神无主。
也许是林副省长微服私访!我自己安慰自己。
如果真是副省长来,我打死也要去觐见。要知道,像我这样的副县长,可能在任上见不到任何一个副省级的领导。
副县长就像蝼蚁一般,遍地都是。副省长却如晨星一样,屈指可数。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岂能放弃。
因此我没有拒绝林小溪的邀请,我在心里浮现出一个希望。
但林小溪刚才给我的电话,并没有兴奋,也没有惊喜。淡淡的就如白开水一般,仿佛说的不是一件大事,只是朋友间的一个约会,一个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也许我想多了!我自嘲地笑起来。
副省长下基层,不是儿戏。不要说我们县里,就是市里,也是如临大敌。如今风平浪静,没有一丝风吹草动的迹象,不可能是林副省长来。
想到这里,我如释重负般舒口气。
门被敲响,接着就看到余味轻手轻脚进来。
余味虽然是我的司机,却很少进我的办公室。
组织有规定,像他们这样的专职司机,不能随便出入领导办公室。他们除了出车,其他的时间就呆在政府办的小车班里,喝茶聊天吹牛皮。
“老板你找我?”余味笑嘻嘻地问。
这小子一贯嬉皮笑脸,给人一种极不庄重的神态。他是部队转业到地方的人,身上却没有军人的气质。反而有一股江湖的匪气,让人感觉到他玩世不恭的思想。
“小朱给你说过没?”我问,头也没抬。准备签署朱花语送来的文件。
“没有。”余味大声说:“老板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你跟小朱两个人,这段时间多花点精力读书,准备参加人事局的招考。”我说,从桌子上抓起一包烟扔给他。
余味受宠若惊地接过烟,问道:“老板,我要出车呀。”
“你去跟魏延说一下,在你考试之前,你出车的任务取消。由政府办安排其他人给我出车就行了。”
余味愣了一下,垂头丧气地说:“老板,你让我参加考试,不是逼鸭子上架么?我这点水平,怕是连试卷上的字都认不全啊。”
他的话让我乐不可支,我装作生气骂道:“余味,你小子要是连试卷上的字都认不全,还能开车吗?废话少说!给我好好学习,一定要考好。考不好不要来见我。”
余味涎着脸道:“老板,开车是死马功夫,能把握好方向盘就行。读书是个脑力活,我这样的人,不是读书的料啊。”
我笑骂道:“滚!考不好,提头来见。”
余味欢天喜地走了。谁都知道,我亲自安排他们考试,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身边的两个人,都要参加人事局的招考。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老子这个常务副县长,原来是个屁!
自己的秘书和司机都是没编制的人,我这个做主人的,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来我一直被他们在玩弄!我突然愤愤不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