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红一叶忽然狠狠一扯手中的麻绳,才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薛言被拉了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既然已经是奴隶了,那就不能光吃不干活。”
薛言被红一叶拉着走向了马匹,那匹原先是为她拉马车的,现在却成了红一叶的坐骑。
它原本还在原地上极其不耐烦地用双蹄刨着地面,见到红一叶过来后,却犹如一个下人对老爷阿谀奉承那样,将高高在上地头颅低了下来,任凭红一叶抚摩自己的马鬃。
“到底是畜生。”
薛言说的是马,看的却是红一叶。
“畜生又如何?”红一叶也不恼,依旧是摸着那匹“乌云盖雪”的脖子:“蝼蚁尚且偷生啊……嘿嘿,好顺的毛,果然是好马……听话的好马啊……”
话毕,红一叶的脚猛踏在马镫之上,飞身跨上了马鞍。
“上来。”
红一叶把手伸给了薛言。
她微微犹豫了一阵,便握住了红一叶的那只手。
就和薛言心中所想象的那样,是一只粗糙的大手,摸上去的感觉就好象是砂纸一样。也不知到底磨破而又长出了多少次的老茧。
“嘶——!”
这匹“乌云盖雪”不等薛言坐好,便长嘶一声,扬起蹄子奔了起来。
薛言只觉得猛的一下,大漠那冷冽的晨风夹杂着沙粒扑面吹来。即使是坐在红一叶身后,也有不少风沙吹着飞进了她的黑发之中。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驾马的红一叶。
“我给你的那件披风呢?”红一叶问道,他一边缩着脖子将自己的衣领朝上拉了拉,“为什么不穿上。”
“……”
薛言坐在后边。
红一叶就在她面前。
毫无防备。
就算是高手,这个时候也……
她的手先是稍稍用力,紧紧握在了一起,而后却逐渐松了开来。
红一叶的眼睛依旧看着前方:“不动手吗?”
薛言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
“很奇怪是吧?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刚刚有杀我的念头?”他的声音里透着笑意。
就好象是一个人在嘲笑蚂蚁的微不足道。
接下来,红一叶又像是自问自答地说道:“没人会在下手的时候把自己的杀意表现地这么明显……呵呵。”忽然,他话锋一转:“恨我吗?”
“是。”
“想杀我吗?”
“想。”
针锋相对的回答。
“呵呵……”
然后便以红一叶那低沉的笑声作为这次主人与奴隶之间的交谈的结束。
一路上,薛言强迫着自己,克制下想要杀死这个男人的念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头微不足道的蚂蚁,他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
忍着!
忍住!!
现在我杀不了你,但我以后一定会杀了你!
忍住!!!
她极力地将自己头偏想了一边。
这里是大风坡。
薛言在这里与她的父母走散,亦失去保护自己的两位叔叔。红一叶的家在这里,将薛言收为自己奴隶的地方也是这里。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里。”
薛言像是对红一叶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吁——!”
红一叶拽着缰绳的那只手朝后一拉,“乌云盖雪”呼噜一声喷了口鼻息,原地踏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面前的是一座村镇,镇口竖着一块布满了了刀器划痕的磐石,上面写着“风沙镇”三个字。字是用红漆涂上的,看上去像是刚刚写了没几天,新鲜的就犹如血液。
这里的风沙镇,并不是牛老三开客栈的那一个。
据说三十年前,原本就是一个风沙镇。但是一场黑沙暴袭来,将携来的大片沙土下雨一般将镇中的大半屋子连带着人活埋了下去,只余下了南北条街幸存了下来。到了今日,两地依旧是用了“风沙”二字,不过所有人却私下把它们分成了“南风镇”与“北风镇”。
红一叶来的,就是地处偏北的“北风镇”了。
“下马。”
不知什么时候,薛言项圈上的那条麻绳已经被红一叶给解了下来。
“去那里等我。”
红一叶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那是家没有名字的客栈,招牌依旧挂在门面上,上边的字却是被磨了个一干二净。
薛言默不作声地朝那走去,红一叶看也没看,牵着马找地方栓去了。
“吱……”
客栈的门很老了,里面灰蒙蒙的——并不是染了尘土,部分阳光透过了遮盖窗台的朽木照了进来,里面的远不如外边亮堂。
“什么人?不知道本店没这么早开门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后堂传来。
薛言朝这个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
那是个看似二十有五的女人,她的身上裹着一件略微褪色淡红衣裳,柔顺的乌丝上用一支折断磨平的筷子插定。
女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薛言,最终停在了她脖子上的那个项圈:“你是谁家的女人?不知道我这店要到晌午了才开么?”
“我是……我……”
薛言正要回答,忽然才想了起来。
她只告诉了那个男人自己的名字,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主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