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谢谢,谢谢你能做跟我做朋友!”霓虹紧紧抱住眼前的虎妹,放声大哭起来。没有人能够明白,这句话对霓虹是多么的重要,在这一刻她拥有了此生之中第一个朋友。一个愿意在深夜的刺骨寒风中,抱着保温水瓶等着给自己一口热水喝,能让自己暖暖身子的朋友。
虎妹有些窒息了,她从未见过有一个人会因为有了一个朋友而失声痛哭,这是该承受了多少,才会像现在这样高兴。
“好了,都会过去的!”虎妹伸手轻拍着霓虹的后背道。
“嗯!谢谢你!”霓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
“不要说谢谢,我们是朋友!”
“嗯!”
“快回去了,我的学生证还在宿管那里压着呢,要是过了十一点半,我们两个就惨了!”虎妹嘴角带笑意转移话题道。
果然,霓虹听了之后立即拉起虎妹的手就跑了起来,“那你还愣着做什么,现在都十分了!”
“哎,你跑慢点,能不能照顾一下胖子啊!”无奈的声音在夜色中传的很远。
九月份的夜渐渐地开始变长,天也亮的有些迟了。但这一点的时间对于任何一个学生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不管睡多久,总是永远的起不了的床,永远的睡不够的觉。小巧的闹钟,总是掐死了时间在黎明时分闹腾个不停。
霓虹弹跳一般地坐起,伸手按下闹钟顶上的弹起,打了一个哈欠:“喔……虎妹,起来了……”
对面床上被子里的大山抖动了一下,哀怨到极致的**声传出:“嗯……我不念了,我受不了了,本小姐这就回家。”
霓虹一边穿衣服一边笑道:“这才是第二天啊,你就喊了。快点起来了,当心宿管阿姨来‘请’你陈大小姐起床!”
虎妹闻言双脚狠狠地将被子往脚下一蹬,在床上坐起发着牢骚:“这是谁出的狗主意,六点十分出早操,简直就是摧残祖国的花朵啊!”
“嘻嘻……也不知道校长听到你这话会不会气死,祖国的花朵可不是这样说的啊!”霓虹打趣的说道。
“哼哼,管他是怎么说的,反正在本大小姐的字典里就是这么写的。”虎妹皱了皱鼻子哼道,“算啦,还是起床好了,真是难为我这个胖子了!”
“对了,我姑姑在学校外面开了家奶茶店,下午放学了我们一起过去捧捧场,免费吃。”虎妹快速穿着自己的衣服,突然抬头说道。
“这个不太好吧!”霓虹脸上浮现一丝扭捏。
“什么好不好的,我可就你这么一个舍友,不带你带谁啊!”虎妹穿好衣服走了过来,伸手拉住霓虹嬉笑道:“今天你可是必须要去的,不然我就扛着你过去。因为那是我姑姑亲自交代下来的!”
霓虹有些疑惑了,望着虎妹说:“你姑姑?可是我不认识你姑姑啊?”
虎妹点了点头,语气中也有些疑惑:“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前天晚上我去姑姑家说起了你,然后姑姑就说一定要让你过去一下!说起来还真是奇怪,从来没有见过姑姑会对一个人这么上心的!对了,我姑姑叫陈玉娇。”
霓虹愣了一下,激动的说道:“那我一定要去看看了!”
“你当然要去了,不然我姑姑还不骂死我啊!”虎妹边说着就风风火火地拉着霓虹,伸手锁了门叫道,“快点走了,不然就真的迟到了!”
出早操是仁德高中的传统,从清朝时仁德书院开始,就有早起锻炼的规定。不同的是,原来的跑步改成了广播体操。
早操时间是六点十分到六点五十分,出操四十分钟,然后是三十分钟的早餐时间。早餐一过,所有学生自由选择晨读地点,但大多数的学生都会选择在刻有校训的功德碑前晨读。因为老校长曾说过,功德碑是先辈们为后世子孙的幸福而付出心血的历史印迹。在碑前读书,是对先辈的尊重,也是对自己刻苦学习的一种提醒。
仁德高中的课程安排和其他的高中不同,除了开学第一天以外,所有班级前两节课都会有语文课,但开学的第一天却永远没有语文课!
今天学校更换变压器,全校停电一天,上下课的通知由看守学校大门的老爷爷用铜锣提醒。
“咣……咣……”
锣声在整个教学区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似乎在催促着学生赶快进入教室。所有的学生坐直了身子,静悄悄地等待着那位神秘的语文老师的到来。
沉稳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教室门口,一只黑色的布鞋踏进了教室,紧接着一个身穿红色唐装,头发花白的老头走了进来,轻盈的跃上讲台。一本书和那比书还厚的教案本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讲桌上,声音犹如洪钟一般道:“上!课!”
“起立!”
“老师好!”
拖长了的声音预示着语文课的开始,每个老师第一节课都是一样,对学生自我介绍。老头拿起了粉笔,捏紧了在黑板上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
“同学们,我叫周沐风。我娘曾说过,希望我能每天沐浴在风里,让心自由纷飞。对这个名字,我喜欢到了骨子里,因为它是娘亲取的。”沐风先生一脸自豪地说着,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目光看过每一个人,“我二十四岁下乡教书,辗转八个省,今年我六十八岁了。四十四年来,我对每一个学生说的第一句话一直未变。因为娘亲在我下乡的时候说过,沐风二字不仅是你的名字,更多的是要提醒你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如沐春风,去享受其中滋味,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沐风先生停顿了一下,表情有二十分的严肃,望着每一个人说道:“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们,学习不是一种任务,做事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心态。只要端正了心,就没有什么可悔的事情。我是语文老师,但我认为,我教给你们的不应只是单一的文学语言,更多的是怎样做人。我知道你们对语文课的安排很疑惑,其实也没什么可疑惑的。因为它本身就是给你们上的第一节语文课,第一天没有语文是要让你们学会谦让,学会重视和包容其他的知识和文化。而后面的每天前两节必有语文课,是要你们明白自己的传统文化是最重要的,一定不能丢弃。我不知道你们中间有多少人喜欢语文,但哪怕只要有一人还在爱着这门课,我也会将毕生所学一一道出,让他成才。我上课不要求你们必须记笔记,但有一点,每个人课后要写一篇课文感悟,字数多少自己决定。”
沐风先生一生从未强迫人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就像风从不强求叶子脱落。大师从不是强迫的结果,而是自由的产物。用沐风先生的话来说,一篇感悟字数多少不代表什么,只要你真的懂了,深刻的道理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明白,哪还用得着什么长篇大论。教书者,先育人,若是强加了字数限制,那感悟也就不是感悟,人也就成不了大师了。
沐风先生原本是名牌大学的教授,但因为上课时发现学生的文学功底太差,很难再培育成大师。所以放弃了当时的地位,来到高中教书,专注培养学生的文学功底和兴趣。沐风先生上课非常风趣,他不仅仅讲课文,几乎每一篇文章都能举出若干实例,再晦涩的文章也能用生活解释的清清楚楚。沐风先生时常说的,世上没有什么文字是看不懂的,只要人认真的活过就懂,因为文学就是从生活中而来。
但沐风先生也有些老古董,对于有些事情异常的坚持,不管谁劝说也不肯听,尤其是跟文学扯上关系事情。就好比沐风先生问了四十四年的问题,今天还是问了出来:“你们谁能告诉我,什么是文学?”
文学是什么?一个问题难倒了所有的人,大家你望我我望你,所有人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这种问题从上学以来没有人去想过,也没有人去关心过。而且,任谁也不会想到,有老师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时间,教室里陷入了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沐风先生失落地摇了摇头,叹息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出心中的答案?你们连这点勇气也没有了吗?”
不知怎么,望着沐风先生脸上的失落霓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不由得站了起来,小声的说道:“老师,我可以试着说一下吗?”
沐风先生递给了霓虹一个和煦的笑容,握住的右拳食指和拇指弹开,食指的指尖指着霓虹,示意她可以。霓虹轻呼了口气,想了想说道:“老师,我不知道文学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我想文学应该是一种传承。它将前人的事记录下来,留给后人为鉴。也许是一首诗,也许是一句话,更可能是一个故事。这些东西合起来,成了文化进入了生活,教育了现在的人,那它就应该是文学。”
沐风先生愣了愣,轻握的拳头微微颤抖,良久后有些激动地说道:“好,好,好!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霓虹恭敬的说道:“老师,我叫柳霓虹。”
“嗯,不错。”沐风先生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说的很好,以后继续努力。相信你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成为变得非凡。”
沐风先生夹着书走了,铃声中霓虹仿佛有些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小巧的拳头暗自握紧了,酸酸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看来可真是在你的身上应验了。”打趣的声音在霓虹身旁响起,虎妹一脸狭促的望着霓虹,两个食指在自己的脸颊上轻划了几下。
这个手势让霓虹红了脸,气鼓鼓地说道:“你再羞我,我就打你了!”
“咦,本大小姐还怕你不成,哼哼……”虎妹嬉笑着说道。
“这话说的没错,像这种细胳膊细腿,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营养不良的狐狸精,怕是风都能吹她上天,谁见到她都不会怕的。”阴阳怪气的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霓虹面色苍白了起来,单薄的嘴唇让牙齿压出了深深的印痕。‘狐狸精’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将她刺伤,痛的她都要窒息。
虎妹铁青着脸伸手抓起一本书砸了过去,余涛偏过头躲开了飞来的书本,耸耸肩道:“这次算你厉害,我就不相信了,你能每时每刻都护着她。”
“能不能护着不关你的事!”虎妹瞪了余涛一眼,伸手拉过霓虹走出了教室。余涛冷冷一笑,迈步紧跟在她们身后。
高一年级在四楼,霓虹的班刚好处在楼梯口,下课时这里总是聚满了人。你挤我我挤你,虎妹和霓虹被人群分散,纷乱中一声惨叫响彻楼道,霓虹飞扑下了台阶,血液就从稀疏的头发中流了下来,染红了半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