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并没有让卫斯理觉得有多失望,反倒是对她更加尊敬了几分,这世上会说好听话的人数不胜数,但愿意说真心话的,却是翎毛凤角,她愿意将这些话坦白说开,远比说花言巧语更让人敬重。
“既然娘娘答应了,剩下的琐事交给我来处理。”他低垂下眼睑,遮挡住眸子里的冷色。
凌若夕自然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微微一笑:“好。”
卫斯理长长松了口气,提高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但同时,他也弄清楚了一件事,那个男人,只怕在皇后娘娘的心目中,地位举足轻重,否则,她断然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卫斯理未曾接触过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人,但仅仅是世间的传言,就足以让他拼凑成些许轮廓,定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
“恩?”凌若夕奇怪的睨了眼正在走神的男人,事情已经说完,他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摆造型么?
卫斯理赶忙回神,讪讪的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脑勺:“娘娘,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
言语间,他已有了退下的意思,凌若夕没有阻止,微微颔首,目送卫斯理离开御书房后,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神色略带疲惫,她缓缓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衣诀及地,脑袋低垂着,脸蛋上有淡淡的暗色阴影浮现,“呵,云井辰,为了找出你,这次我可是下了血本啊
。”
如恶魔般阴鸷的呢喃,在这静谧无声的房间里响起,似地狱中的招魂幡,让人头皮阵阵发麻。
凌若夕已经不记得,这个男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进了她的心里,只是当他忽然间消失,夜深人静时,她总会猝不及防的想起他的样子,甚至想念着,他平时纠缠在自己身边说的每一句话。
指腹轻轻抵住眉心,嘴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想到那人,她的心竟前所未有的隐隐作痛。
云井辰,你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我对你牵挂至此?凌若夕捂住胸口,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感到心痛。
生平不知情爱苦,可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若是还自欺欺人的以为,对那男人没有动情,已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他已经入住了她的心窝,那么,她就绝对不会让他擅自离开。
这个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
一刻钟后,凌若夕才推开门离开了御书房,明媚的阳光从头顶上倾泻下来,将她单薄的身影笼罩在内,仿若新生一般。
回到凤溪宫,她一眼就看见了正把殿内值钱的东西塞入包袱里的凌小白,暗水站在一旁替他打下手,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看得凌若夕嘴角直抽。
“嗯哼。”她清了清喉咙,突然冒出的咳嗽声,引得一大一小两个雄性生物齐齐转头。
看见她回来,凌小白吓得手臂一抖,摊开的包袱哗啦啦掉落在地上,金银玉器散落一地。
“凌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暗水憨憨的笑笑,一把将手里的绘画瓷器搁到桌上,极其装出一副貌似纯良的样子。
“不回来等着你们把这里搬空吗?”凌若夕没好气的说道,脚下一个错位,顷刻间,就到达了凌小白的身旁,手指用力扯住他的耳朵,“凌小白!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属于你的东西别随便乱动,知道什么叫因小失大吗?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吗?”
“啊啊啊,娘亲,好疼啊!”凌小白连连惨叫,疼得眼眸里溢满了泪花。
他有多久没被娘亲这么对待了?真的好疼,那是他的耳朵,不是猪肉。
“你还知道疼?哼,我看,只有让你疼了,你才记得住。”虽然嘴里这么骂着,但凌若夕终究没舍得拿他怎么样,放松了手里的力道。
凌小白趁机把自己的耳朵给解救出来,手掌轻轻揉搓着,耳骨迅速窜红,他幽怨的瞪着凌若夕,一副无声控诉的表情。
暗水第一次感激老天爷,没让他的童年变得和凌小白一样,目光扫过他通红的耳朵,仿佛感同身受了似的。
“凌姑娘,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行宫了啊。”暗水准备趁机逃跑,他可不想留下来被迁怒
凌若夕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他离开的事。
等到暗水离开后,凌若夕手臂一挥,厚重的殿门哐当一下合上,宽敞的大殿内,光线昏暗,她迈着钝钝的脚步,一步一步朝凌小白走去。
强悍的气势,凌厉的气场,吓得凌小白不断后退,妈妈咪呀,谁能来救救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角落的黑狼投去求救的视线,这会儿,他也就只能指望这小宠物了。
黑狼装作没看见,这种时候,它要是敢出声,那绝对是找虐,才不要把自己送到女魔头的面前去呢。
“你能耐了啊,趁着我不在,就在背后偷偷转移财产?”脚下的步伐猛地顿住,凌若夕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卡在墙角的儿子,眉梢朝上挑起。
“宝宝才没有。”凌小白矢口否认,脑袋摇得跟铃铛似的。
“没有?”凌若夕不怒反笑,视线幽幽扫过地上凌乱掉落的金银玉器,“那这些是自己长腿跑的么?”
**裸的铁证就放在眼前,他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凌若夕开始沉痛的反思,自己放养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凌小白顿时语结,小嘴撅得都快能挂壶了,“这是……这是……”
一双大眼睛古灵精怪的左右旋转着,可想了半天,他也没有想出合理的解释,跺跺脚,破罐子破摔:“反正宝宝没有想要转移财产,宝宝不会做这种事。”
说完,他忙不迭挽住凌若夕的胳膊,腻歪的蹭了蹭,“娘亲,那家伙和你谈什么啦?”
其实他更想问,娘亲有木有答应做监国,据暗水叔叔说,这可是个肥差啊!
凌若夕用脚丫子想也能想出,他心里头的小算盘,这儿子,天生就是一财迷,这绝对和她的教育方式没有任何关系。
在心头将自己的责任摘除后,凌若夕随手将手臂从他的怀里给扯了出来,“谈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小孩子操心这些做什么?”
哎呦,怎么可以这样?凌小白幽怨的跺着脚,像是要在地上给踩出一个洞来,“那是因为宝宝关心娘亲啊。”
“我看你更关心这事能讨到多少油水吧。”凌若夕没好气的讽刺道,“凌小白,你什么时候能从银子里脱身出来?成天惦记着这些俗气的东西,你不觉得麻烦么?”
“可是,娘亲说过,这世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万一咱们哪一天一无所有了,有私房钱,宝宝还可以照顾好娘亲,不让娘亲受累。”凌小白说得义正严词,那双水波荡漾的眼睛里,闪烁着真挚、坚定的光芒。
凌若夕心头一软,脸上的冷色不自觉放柔了几分,“好吧,勉强相信你。”
哟西,凌小白在心头暗暗比了个y的手势,知道今天的风暴算是过去了,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凌若夕的下一句话,如同惊雷,轰地炸响在他的耳畔。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这些东西就由我来没收掉,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凌若夕指了指地上的金银玉器,打算把他们占为己有。
凌小白惨叫一声,“不要啊,娘亲!你不能这么对待宝宝。”
嘤嘤嘤,知道他存点私房钱有多么不容易吗?知道他最近的钱袋有多空吗?
他猛扑到地上,如同八角章鱼,死命的抱住凌若夕的小腿,不让她有机会触碰到地上的财物。
鬼哭狼嚎的凄凉哭声从主殿朝外涌荡着,院子外,路过的宫人听得是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放手。”凌若夕冷冷的瞪着正在地上卖蠢的儿子,一张脸黑呼呼的。
“人家就不!娘亲,你不能这么残忍,这些是人家先看上的。”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啊,要不是娘亲突然回来,他老早就把财产给私藏了好不好!
凌小白在心头后悔不已,眼泪哗啦啦从眼眶里冒了出来,他甚至还故意将泪水蹭到她的腿上,留下一滩湿润的水渍。
凌若夕嘴角直抖,下意识想要把他给踹开,要不是脑子里还有一分理智存在,只怕她早就动手了。
“娘亲,你知道宝宝有多可怜么?你知道没有钱的日子,有多难过么?你真的忍心看到宝宝陷入那样的境地里吗?”他泪眼婆娑的哭诉着,活脱脱一个小可怜。
“我是虐待你了,还是对你不好了,恩?”凌若夕冷冷一笑,敢情他在自己的身边,过得这么作孽啊。
不好,演过头了!
凌小白见好就收,急忙摇头:“不,娘亲对宝宝很好,可是,宝宝偶尔也想在自己身上藏些银子。”
“我记得你藏的私房钱,我一两也没拿走。”凌若夕提醒道,这小子随身携带的银子,她又不是不清楚有多少,居然还有脸在自己面前哭穷?
“额……”凌小白顿时语结,小手捂住胸口,确定里面藏着的银子平安无事后,才猛地松了口气。
凌若夕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愈发的无奈了。
“现在你还有话说吗?”
“这个……”凌小白结结巴巴了半天。
“放心,这些东西将来都是你的,现在我只是替你保管。”凌若夕放缓了声音,只是这话,凌小白一个千个一万个不相信。
什么替他保管,明明就是娘亲想要一个人独占!
“你还有意见吗?”她眸光微冷,加重的口气,透着几分警告。
凌小白就算再傻,这种时候也不敢流露出任何的不满,只能将满腔的委屈往肚子里咽,泪流满面的看着她将那些值钱的东西收下,整颗心,都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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