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跟我说,那些因言语上冲撞沐雨轩而失踪的高手们,全都被萧无尘残害致死,我完全相信。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自我们站立的枝头到地面,少说也有三、四丈高,他提起我的腰带,竟一个倒栽葱向地面摔落。正当我眼泪狂喷,以为惨淡的穿越人生即将以脑浆崩裂这种恶心的形象结束时,他突然一提气,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于半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地落在地上。
他似乎还没玩够,又拎着我窜上房顶,开始飞檐走壁、上下高低地撒足狂奔起来。他的轻功令人震撼,他的速度似乎已经不是普通人类可以达到,他生在古代太屈才了,如果在现代,怎么也可以去拿个奥运第一,为国争光。
他high了,我就惨了。这感觉就象做过山车,过山车至少还有安全带,老娘却只有一根腰带,还怕他爽过头,忘了手里拎的是只大活人,只要他手一松,我就会变成一滩肉泥。而且,由于惯性的作用,每次他纵起或跃下的时候,腰带就猛的一紧,差点把我的胃都挤出来。
就在我快要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的时候,他陡然停住了身形,我们又回到了小院。他松手的刹那,我几乎是匍匐着摔在地上,不停地呕着酸水,双手因为恐惧、虚脱而不停颤抖。
“感觉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想告诉在下,东西就在你身上?”他半蹲在我面前,眼中充满了讥嘲,声音又恢复到沙哑的样子。
“萧大侠……您武功盖世,我早就听说了,不必……费这么大劲。”我努力撑起上身,喘息未定,手臂也因用力过度抖得更加厉害,“您这么厉害,谁敢骗您,那东西……真的不知被我放哪儿了……要杀要剐……我大概也没有什么发言权 ……”
他似乎很不耐,捏住了我的下巴,目光如冰刀般向我刺来:“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我沉默良久,终于咬了咬牙道:“杀我之前,能不能把这东西取下来?带块银子在脸上,也不嫌气闷,是怕人不知道你家有钱,还是你丫丑的没办法见人?”忽地伸出手去摘他的面具
他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闭上眼睛,祷告了一声“阿门”,静静等待他天崩地裂的一击。
…………
等了许久,一点动静皆无,既没有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冰凉的物体刺入体内。
我微微睁开一只眼,却见他正在饶有兴味地审视着我……难道看老娘骨骼清奇,正在考虑将老娘制成药人?!
“你很怕?”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这个……适应适应就习惯了。”这本是他的原话。
他笑了:“怕为什么还故意激怒我?”
“快点死总比被折磨死好。”我发现在他面前没有必要遮掩。
“大多数人都会求饶,尤其是女人。”
我打了个冷战:“求饶了你就会放过他们吗?”
“不会。”
“那我何必求饶。”
他笑了:“如果是你,我也许会考虑。”
我想了一想,道:“有时候不切合实际的希望比坦然面对更痛苦。”
他又笑了:“看来你是个聪明人。三日后,在下来取琉璃佩。三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完再不多话,起身、退后、迈步,只一跃,便翻过了院墙,不见踪影。动作轻盈流畅,除了衣袂飘动的风声,落脚竟无半点声响。
我仰面躺在地上,刚刚经历的一切恍如噩梦一场,唯有一头乱发和满身的泥泞是真实的。
老天给了我一个奇异的体质,折腾了大半夜,我居然没有生病,一觉醒来,不但精神如常,连萧无尘抓我时留在手腕上的淤青也消散了。
和往常一样,我早早就到了工地。古代没有空调,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也只有早上这段时间稍稍凉快些。
顺儿娘舅他们的干活效率果然很高,结构方面的改造已经基本完成,我到的时候,几个人正在后院空地上做木工活儿的最后加工。看情形,再有一天,我的生意就可以开张了。想到将来的自由日子,我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和众人寒暄了几句,我回到屋中检查墙壁。黎秀才的武侠写得果然不错,正看得起劲,头上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
“宝小姐身子果然硬朗,这么早就来了。”
这疯子的声音强过空调,我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全当没听见,低头朝门外疾走。
“喀喀”两声,接着又是“咄”的一声响,两块小木片斜钉入我两脚边的青石转地面。萧无尘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迈左脚断左脚,迈右脚断右脚。”
我瞥了一眼那两块木片,不由得大怒,顾不上害怕,转身抬头叫道:“有你这样抠人家的房梁当暗器使的么?!”
萧无尘正侧卧在房梁上,两指间还捏着块刚从梁上抠下来的碎木片:“担心你的房梁,胜过担心自己的脚?”说完飘然落下,带着那种兴味盎然的目光审视着我。
我暗暗叹气,这人要不是凶残成性,轻功真是帅得冒泡,只是刚才落地时飘然的身姿,已经足以让少女少妇们倾倒。
“您老不是说三天后才来的吗?今儿才第一天。”
“在下很老么?”
“不是,不是。”我连连摆手,“我是说,大侠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在下特意赶在何曾欢的旧居被宝小姐糟蹋之前,瞻仰留念。”
我瞪大了眼:“你知道这屋子是用来……?”
他点了点头,笑道:“在下还知道买这间屋子你只花了五十两,在这后院还挖出了何曾欢的宝藏,令江湖剑客垂涎三尺的太阿剑,竟然被你随随便便就送给了王家二小姐。”
我越听越吃惊。连一个普通人的点点滴滴都能查得这般清楚,这个沐雨轩的势力,不可想象。
“王二小姐真可算是个天才,她的易容术,只怕连沐雨轩的千面狐都要甘拜下风。“说到这里,他似乎心情很好,很轻松。
“那……大侠是否得知,这屋子前段时间走霉运是怎么回事?”虽然咱嘴上说不信邪,心里还真有点担心,诸如谁谁谁在这屋子的房梁上下了降头之类的事情。
“宝小姐也有害怕的事情?”他稍稍前倾了身子,歪着头,眼神竟有些象三少那般似笑非笑。
我的脸微微一红,他的双眼似乎能洞穿一切。
“我……怕的事情多了去了,只不过……有些事,怕也没有用……”
他的双眼似乎闪烁了一下,直起身,正色道:“有何曾欢和他的宝藏在这儿,如何安宁。只可怜那一家四口,也跟着陪葬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怜悯和无奈。
这些情绪似乎不应该属于萧无尘这个疯子,我愣了一愣,问道:“原来最早住在这儿的那个孤老头子就是何曾欢?听说他是被毒死的。你一定知道是谁杀了他,还有那些无辜的人?”
他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不知道。沐雨轩几乎没有查不到的事,唯独何曾欢的事,查了许多年都没有头绪。在下也是上个月才知道,他曾经藏身在此。”
“这么说,你很早以前就在查他的事了?”
“受人之托,收钱办事。”
“谁会对一个失踪多年的强盗感兴趣?是仇人,还是官府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都不是。是笑三少。”
我吃了一惊: “三少?为什么?他又不帮官府办案。”
“因为……”他直视着我,仿佛要看到我心里去,“何曾欢是他的舅舅。”
我只觉得脑袋里哄的一声,叫道:“糟糕!”
“怎么?没想到你是最臭名昭著的大盗的侄媳妇吧。”
我根本没注意他话中的嘲讽,急道:“我把三少舅舅留下的遗物送给昭雪了。”
“有甚要紧,他们姐弟本就感情不错。”
“可何曾欢不是昭雪的舅舅。”我挠着头,自言自语,“怪不得那天他那么不高兴。”
萧无尘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起来,问道:“你这生意什么时候开张?”
“两日后。”我顿了顿,大着胆子问,“如果我找不到琉璃佩怎么办?”
他仔细想了想,用无比温柔甜蜜的语调道:“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我就怎么忘了他是个凶残成性的人。想起昨夜他疯性发作前甜如蜜糖的声音,头皮一阵发麻,没等他说完就脚底抹油,边跑边道:“我这就去找!”
汗流浃背地奔波了一个下午,不仅把闺房的每一个角落、每件衣衫的口袋都翻了个遍,甚至这些时日去过的几乎每一个地方都仔仔细细地找了,别说琉璃配,连琉璃配的链子都没见到。
回到新屋,所有的木工活儿都已完成,顺儿娘舅一边和伙友们忙着将屋内的木工物件一样样装好,一边喜滋滋地告诉我,明天一早这屋子就可以用了。这可比原计划足足早了两天,我原本的沮丧顿时一扫而空,忙叫人找了黎秀才来,如此如此吩咐了一番。
“好词!好词!这等好词,小生一个时辰内抄百十张不成问题!”黎秀才双颊通红,从自带的木匣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挥毫疾书起来。
我拍着额头道:“这不是诗词,这是广告词!啊对了,你们这儿叫‘报条’。”
正说着,“呯”的一声响,顺儿娘舅将新屋的匾额稳稳挂在正门口的顶上,匾额上是黎秀才亲笔题的金碧辉煌两个大字:
“公厕”!
第二天清晨,韦氏公厕附近的百十户人家,打开门就看到门上的报条:“今有喷香新坑,奉求远近君子下顾,本宅愿贴草纸。”
这是老娘凭记忆引用的明末清初小说《掘新坑悭鬼成财主》中的原话,小说中的穆太公便是靠建公厕发了财。这种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抓的事情,老娘焉能不试?就算万一赚不到钱,也算是为了祖国的卫生事业作出了些许贡献。
天蒙蒙亮,我便兴冲冲地换了男装,扛了草纸担来到公厕门口。
古人真是勤劳哇,已经有三五个人从公厕出来,边走边骂骂咧咧:“哪儿有草纸啊,害老子屁股都没擦干净。”
我忙几步赶了过去,抓起一把草纸塞到来人手里:“您再里边请,里边擦比较方便,里边擦,呵呵。”
那人又抓了几把草纸塞入怀里,嘀咕了一句:“那墙壁上的东西倒是好看。”说完又进去了,半晌也不见出来。
天渐渐放亮,人越来越多,到后来竟排起队来。
我站在门口分草纸正分得手软,迎面走来一名虬髯壮汉,接了草纸却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