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红衣人围住的几名暗卫, 身周一片血雾飞扬,倒下时,身体竟然从腰部断为两截!从红衣人跃出到几名暗卫遇难, 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 这追魂风火轮阵的恐怖, 可想而知。
疾奔中的尘香一声惊呼, 硬生生停住了脚步。我不得不睁开眼, 发觉我们的退路,被早就埋伏在路边的另六名红衣人截住。尘香不知为何,竟不敢靠近这些红衣人, 而身后追兵已迅速接近。
我发现这些红衣人的腿脚并没见怎么动作,速度却是奇快, 往脚下一看, 原来人人都踩在一双特质地木屐上, 木屐底部装有轱辘。这些西域人居然会溜旱冰!
这些会溜旱冰的红衣人在追击我们时,始终保持着古怪的队形, 似乎是两人并排一组。我留意到,方才包围暗卫的几对红衣人之间,竟然有一道道细细的血线相连,脑中灵光一现,是天蚕丝!追魂风火轮阵杀人的方法, 便是两名红衣人各持天蚕丝的一头, 因为速度极快, 红衣人双双越过暗卫的时候, 天蚕丝竟将人体截为两段。天蚕丝本就极细, 又是半透明的,不易被发现, 若不是沾了血迹,还不会被我瞧见。
尘香拦着我,行动较慢。只一愣的功夫,已被红衣人围住。我浑身的衣衫,顿时被冷汗浸透。
君醉本已冲出那六名红衣人的拦截,见尘香与我被围,脸色惨白,竟然纵进圈内来,执起尘香的手道:“别怕,我方才见祝英台他们已入得城去,坚持一会儿,想必公子很快就会赶到。”
不远处又是一片血雾,又有三名暗影丧命在天蚕丝下。沐雨轩的人,只剩下我们和三名轻功较好的暗卫。
尘香突然流下泪来,道:“我不想这样死。”
君醉抬手拂去尘香脸颊边的泪痕,冲她眨了眨眼,笑道:“去阴间做对鬼夫妻也不错啊。”
“别胡说!”我打断了他俩的临别缠绵,挤到到中间,两手紧紧抓住两人的腰带,“紧靠着我,他们如果不想杀我,你们也死不了。”
红衣人果然不再接近,连速度也慢了下来,只是围着我们游走。再看那三名暗卫,身形越来越迟滞,我知道他们已坚持不了多久。
突然一声轰然巨响伴随着耀眼的火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道。尘香尖叫了一声扑向君醉,只见君醉右肩肩头血肉模糊,却咬着牙不啃一声,反倒挡在我们跟前。
烟幕之后,站着一名身穿鲜艳开襟长袍的西域人,一头红发和卷曲的虬髯如同燃烧着的火焰。观其穿着打扮,以及周围红衣人的恭敬态度,此人想必是他们的头领。他手里握着一支管状物,正在往里面倒黑色的粉末。
“火门枪!”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的始祖-古代的火门枪。这种枪最早出现在欧洲,比本朝的火铳高了一个档次,不知这个西域人是怎么弄到手的。
那人诧异抬头:“小娃娃知道这宝贝的名字?”话虽说的生硬,却是汉语。
我站到尘香和君醉身前,冷笑了一声:“我不但知道此物名字,还知道此枪点燃不易,点燃时的火星若溅到身上,会引起弹药带爆炸。火药若是下多了,也会爆裂枪管,因此十次中有九次会伤到开枪手。你刚才已经点了一次,难保下一次不会炸死自己。”
其实我只是在现代看历史小说的时候,读过一段关于火门枪的粗浅介绍,凭一点模糊的记忆,将火门枪的弊端夸大其词。从西域人紧张愕然的表情,我知道这一番恐吓起作用了,或许他们得到火门枪不久,对火门枪的性能还不熟悉。
我又是一声冷笑:“我身上有你们想知道的秘密。这枪准头不好,你若不信,只管再放一枪试试,不过若打到我,那秘密便再也别想知道了。”
西域人眉毛一挑,将火门枪扔到一名红衣人手中,取过一柄法杖,急步而来,一边问道:“火麒麟果真在你手里?快把它交给我,绕你们不死!”
我不过是胡诹的一句,没想到歪打正着。火麒麟这名字听来很熟悉,不就是三少说将要排上兵器谱第一的那件武器么。我脑中闪出一连串的问题。这火麒麟究竟是何物?和老娘有什么关系?若有关系,三少是否知道?想起那日他和宁掌柜的古怪对话,似乎也在寻找火麒麟。
君醉长剑一震,已迎上西域人的法杖。周围红衣人见阵法无法展开,纷纷收起天蚕丝,向我与尘香袭来。
那西域人功夫极高,招数身形很是诡异,尤其是法杖上铃环发出的刺耳声响,摄人心神。君醉本已受伤,此时独战西域人立处下风。攻向我们的红衣人虽然武功不高,但仗着人多速度快,也令尘香手忙脚乱。
我忽觉后颈一紧,竟被一名高大的红衣人提住了后领。尘香尖呼了一声,正要挥剑来救,却被半路杀出的几名红衣人挡在中间。君醉情急之下转身掷出长剑,正中红衣人后心,自己却背后空门大露,生生挨了西域人一杖,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此时的情形,是重伤的君醉以一双肉掌独战西域人;尘香以一抵十,体力迅速流失,娇喘连连。旁边三名暗卫虽然着急,却无法冲出追魂风火轮阵来助我们。
危急时刻,一道白影仿佛一道剑光,直刺入一片火红中来,哧哧的破空之声不断。“当”的一声,西域人的法杖被震开,而三名暗卫那边也是一阵似断玄的声音,数根天蚕丝竟然被这一道道强劲的气流切断。
“公子!”尘香喜极而泣,君醉也是精神一震。
“娘的!怎么现在才来!”我骂了一句,心里却松了口气,顿时觉得四肢无力,跌坐在地上。
“早就出来了,半路遇了点麻烦。”三少见我跌倒,脸色一变,急忙赶过来,“受伤了?”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眼前景象变得模糊不清。我以为是沙子掉进了眼睛,使劲揉了揉,三少关切的双眸,和紧蹙的眉头,落入了我的眼帘。
“我没事,只是他们……”我指着满地的暗卫们的尸体,声音已经哽咽。
三少眼中仿佛快要喷出火来,哑声说了句:“闭眼,别看!”转身扎入红衣人中。
我很后悔没听他的话,没有及时闭眼。他所过之处,一片红雾弥漫,红衣人被道道指剑自腰间截成两段……他在为死去的暗卫们报仇,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我一直无法将玩世不恭的笑三少,和冷酷无常的萧无尘联系在一起。而此时此刻,修罗一般的他,白衣已被血雾染红,如同一团地狱之火,穿梭在原本让人闻风丧胆的追魂风火轮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江湖中人提起“萧无尘”这三个字时,会如此恐惧。萧无尘对付敌人的手段,令人心惊胆战。与沐雨轩为敌,实在不是件明智的事。
萧无尘也好,笑三少也好,眼前的他,强悍,却陌生。我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种复杂的感觉-我庆幸自己被当作是沐雨轩的“少夫人”,而不是沐雨轩公子杀父仇人的女儿。埋在心底的那股不安情绪,又隐隐浮出水面。我闭上眼,不忍再看这血腥的场面。
脚下有一些奇怪的声响,仿佛是老鼠钻洞的声音。我忍不住好奇,刚一睁眼,便看见从地下竟然弹出一张网,将我由头至尾网住。那网猛的收紧,我不由自主缩成一小团,几乎透不过气来。正要尖叫,地面突然裂了个洞,那张网将我整个人拖入洞中。眼前一片漆黑,我感觉被人拖着在地底一条狭窄的隧道中疾行。三少的怒吼声,尘香的惊呼声,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我试过被萧无尘提着腰带飞檐走壁,试过被黑无常夹着急速奔跑,却从来没象现在这么难受。不但被捆成一团,下巴抵着脚尖,胸闷难当,还被人当成老鼠般在地道里拖行。地道粗糙的土壁已将我的衣衫磨破,背上几处地方火辣辣的疼,显是被磨掉了皮。有时遇到嵌在土壁上的小石子,连头发都被刮掉了几缕。
好在那人速度颇快,在地道中的时间不算太久。裹着我的那张网又是一紧,我感觉身子被提了起来,跟着眼前一亮,我从未如此觉得新鲜的空气是那么可口,灿烂的阳光是那么亲切。
我这才看清了提着网的那人,是个侏儒,干瘦如柴,显得本就比例失调的脑袋越加大。
“地鼠,人交给我吧,你去帮火焰门的奎尼法师。”
听到这个声音,我才被阳光温暖了一些的心,瞬间掉进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