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珉一步步踏下楼梯,暗光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沉声说道:“把我妈妈送回去。”
段夫人有气无力的叫:“玉珉。”
段玉珉喝令傅斌:“送回去!我的事不用任何人来管,我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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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关园静的几乎只剩了我和段玉珉的呼吸声,现在哪怕有根针落地似乎都能听的到,我感觉到害怕,缩在沙发上,我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抬头再看段玉珉,这一看我只觉得心里更加不安,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拉拽我的心房一般,段玉珉现在根本就不象我认识的那个段玉珉了,他就象一个暗夜里的骑士,浑身散发着一股邪魅的气息,我感觉到惊恐和无助,段玉珉他想干什么?
段玉珉站立在关园的客厅中间,高瘦的身影削长落寞,今天他没穿西装,也没穿休闲装,反而是穿了一套立领中山装,纯黑的颜色,两道领子就象两道整齐的刀锋一样抵着他的脖颈,他垂手站立在那里,我只看的见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神色也猜不到他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他低沉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咬了咬牙,勉强平息了情绪说道:“我没事,没事。”
段玉珉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因为静,他的步子虽然轻可是听在耳朵里仍然清清楚楚,他走到了窗户边上,我没想到他竟然是去开窗户,关园三面都是落地窗,段玉珉竟然过去把那几面窗户全都给拉开了,风呼的扫了进来,窗帘被吹得铮铮作响,又如同一群飞舞的手臂一样。
我越发感觉到气氛诡异,而就在我惴惴不安时,忽然间身边一声低呼,一道黑影从我面前倏地闪过去,只听到哗啦一声,那道黑影扑过去时带动了旁边茶几上的一个白瓷摆件,摆件跌到了地上登时跌的粉碎。 我吓得掩着胸口,定神才发现竟然是那只通身漆黑的豹子,段玉珉的爱宠。
那黑豹嘶的叫了一声,两只眼睛在暗夜里发着幽幽的绿光,我本来就怕这个东西,现在这一看见它我更害怕了,我叫:“段玉珉?段玉珉?”
段玉珉过去轻轻拍了下豹子的头,那黑豹马上就老实的卧在了沙发边角。
听段玉珉沉声说道:“十年了……我造下一段旧孽时到今日已经十年,你离开我也已经有七年,七年前那天,你在这样一个夜晚离开我,你以为开了一枪就可以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错了,你了结的了,我了结不了。”
他的步子在房子里徘徊:“……这七年里,我没有一天没想起过你,你说就算死,你也不会把心给我……”他忽然间象是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你好狠!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你如愿了。好!好!好!”
他竟然又笑了起来,声音在暗夜里显得那么的凄酸和诡异,我听他长声说道:“韶韶,你该回来了!不管是你的冤魂,还是鬼魂,你回来吧!我等你回来!你回来啊!”他声音突然间大了起来,几乎是冲着空荡荡地屋子在喊话:“韶韶,你回来啊!”
我吓得动都不敢动,他在干什么,他说的是什么?韶韶,韶韶回来?
风吹了进来,几面窗户的窗帘都在呼呼乱舞。段玉珉就站在大厅里,好象是在等什么人,我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开,只能忐忑地坐在那里陪着他等。终于,我听见关园的大门吱呀的拉开的声音,往外一看,果然看见保卫室有人跑过去用力拉开了大门,虽然断电,可是大门还有手动制动系统,外面有车响,一辆黑色的车子开了进来,车灯在寒夜的冷气中格外的耀眼,车子缓缓驶进,我依稀看清,那是周子驰的车,他来了?
周子驰的司机把车停下,周子驰下
了车。
其实周子驰个子也很高,几乎和段玉珉不相上下,而周子驰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关园会闭灯,好象他就是准备好了来赴段玉珉的约会一样,他推开了门,但就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只听那黑豹又是嘶一声的低吼,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我看见那豹子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可能是它也感觉到主人对这个访客怀着一种深深的敌意,所以它也准备好了,准备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就会立即扑上去将来人撕的四分五裂。
周子驰倒是挺平静,他走到大厅站在了段玉珉的面前。两个男人现在隔的很近,一米之距,两个男人却浑身充满了剑拔弩张地逼人气势。
听段玉珉缓缓说道:“你来了!”
周子驰也挺冷静:“是,我来了,段玉珉,所有的事和行云无关,放了她。”
段玉珉轻嗤了一声,“别拿女人来说事,我要的人呢!”
“你要见的人已经不在了!”
段玉珉忽然抬手,只听砰的一声,接着,关园的一面窗户的玻璃哗啦一声,玻璃碎了。
我吓得差点尖叫,掩住了耳朵。我万没想到段玉珉手里竟然有枪?刚才他就是抬手拔枪,不过刚才这一枪,他虽然拔了枪却是没朝着周子驰开,他一枪打在了周子驰身边,而那子弹就穿过关园的一面窗户,玻璃碎裂开来,扑溅了一地。
段玉珉又把枪对准了周子驰:“说!给我说实话!如果你今天不说实话,我就一枪打死你!”
周子驰倒是一点没慌张,“开枪?你想冲我开枪?那来啊,开吧!”
段玉珉冷笑:“你想死?想求我给你一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想用这种方式来换取一个痛快的了结?呵。”他轻笑:“不,我才不会这么痛快的帮助你,我会抓着你,锁着你,一点一点的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也体验一下我这七年来受的是什么样的苦!让你也知道一个人的心天天被油煎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周子驰象是淡淡一笑:“你受过苦吗?你有心吗?段玉珉,你根本就没有心!从你毁了韶韶的那一天起,你的心就已经进了地狱,你以为失忆,装疯,把一切掩饰的天衣无缝就可以掩盖你的虚伪?错!段玉珉,你也许有灵魂,可是你根本就没有心,你的心,早就已经脱离了你的身体,你现在的这具身体,肮脏不堪,就象这座关园,外表看光鲜亮丽,可是揭开它华丽的外表,它里面根本就是一个充满恶臭的染缸!”
突然间又是砰的一声,我吓得又是捂紧了耳朵,只听劈里啪啦一排碎裂的巨响,关园大厅顶上的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竟然被段玉珉一枪打了下来。
“别逼我!”段玉珉从牙缝里迸出话来,枪口又对准了周子驰,“叫她来!叫她出来,冤有头债有主,我和她的恩怨让我和她来清偿!”
“你不配再见到她!”
“叫她来!”段玉珉咬牙切齿:“我都知道了!她留在你那里的围巾上有一根头发,我已经做了DNA,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活着!她七年前根本就没死!叫她出来!你叫韶韶出来!”
这个名字简直就象个魔咒,听在我的耳朵里也是跟着一震,段玉珉在说什么?韶韶没死?他口口声声叫着韶韶?难道?我心里扑扑乱跳,难道纪梅心就是韶韶?纪梅心就是勤勤的生身母亲?难道她没死?
我突然明白了段玉珉为什么拿那条围巾,为什么要给那个头发做DNA,原来他是拿那个和勤勤的DNA对比,我也终于知道了,原来,那个给勤勤捐骨髓的神秘者不是别人,就是纪梅心。
我一下心口冰凉,纪梅心?没心?她是用这样的名字来提
醒别人,她是一个没心的女人吗?不不,我的手扣紧了我的胸脯,如果她没心,那我的这颗心是谁的?
对讲机里传来门卫的声音:“段先生?有一位姓纪的小姐,她在关园门口,她要进来!”
周子驰和段玉珉几乎是同时回头。
“梅心?”
“韶韶?”
段玉珉喝道:“让她进来!”
关园的大门又缓缓拉开了,保卫室也许也会诧异,这座神秘光鲜的大宅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来突如其来的访客,而每一个访客都是神秘莫测,随着大门的沉重拉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她的身影苗条熟悉,我看清了,正是纪梅心。
她终于走进了关园,步子从容,风吹起了她的衣服,她很轻盈的踏着门里的地毯走了进来,而经过那只本来蠢蠢欲动的黑豹身边时,不知为什么,那只豹子竟然象是被她的力道给震慑了,周子驰进来时它尚能嘶叫一声,纪梅心进来时,那豹子竟然只会往后退,一步步的退,眼睁睁看着纪梅心站在了大厅正中间。
此刻我已经全懵了,我不知道纪梅心到底是谁,在我的眼睛里,这个女人仿佛根本不是人,她就象是鬼,是从地府里面走出来的幽灵,悄无声息,浑身带着一种冷艳高傲却又神秘莫测的气息,她好象在笑,但又象是带着一个很轻蔑的笑意,只听她轻柔的说道:“段先生,别来无恙?”
段玉珉失声:“韶韶?你是韶韶?”
纪梅心轻轻说道:“段先生,韶韶早死了,七年前就死了。”
段玉珉几乎崩溃,他的手臂垂了下来,“韶韶,真的是你?”
周子驰也叹息,“你不应该出来!”
纪梅心说道:“我是不打算出来,我也希望我是在七年前就死了,永远的离开了,可是我还是回来了,为着我的儿子回来了!段先生,你还好吗?”
段玉珉只是呆在那里,浑身象是被抽走了大部分血液一般,他站立不稳。
纪梅心说道:“子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七年前救了我,还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无以为报,本来我也想在异国他乡了结一生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儿子得了病需要我,我想我一生也都不会再回来,永远不会!”
周子驰说道:“我不能瞒你,你是勤勤的生母,勤勤生病,我不能瞒你,韶韶,对不起。”
纪梅心柔声说道:“别再叫我韶韶,韶韶早死了,我现在是纪梅心,没心,我的心已经死了,段先生,早在七年前我冲自己开枪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段玉珉不敢相信:“可是你活着,但他们却告诉我你死了!他们甚至告诉我,你把你的心脏都捐献了出去!”
纪梅心又是轻轻说道:“我是死了,死的是我的心!可是我又活了,活的是我的人。七年前,当你的家人都在为你的生死焦虑的时候,我就在那个时候苏醒了,段玉珉,七年前我没死,我也没有捐心脏给别人!”
段玉珉摇头:“你们骗我,你们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呆住了。
外面的冷风呼呼的吹了进来,沙发上的盖布被吹的四角张扬,窗帘抖动,茶几上的纸张也跟着飞扬了起来,落的一室一地,我看着屋子里的这三个人,他们就象三个伫立在那里的雕像,不管风怎么的吹,他们仍然站着没动,好象在对峙,又好象在回忆,我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痛楚,此时我就好象有一把刀猛的插了过来,直插进了我的胸口,我无法呼吸,困惑不已,外面风声似乎有雷霆之势,黑夜深沉,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