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睡意全无,所有人都埋伏在外面应敌,唯独他和孩子留在房间里,一颗心忐忑不安,为外面的人担惊受怕。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夹着熙君,他却睁着眼,看着房顶上的那根横梁,蜡烛的微光闪烁出一个巨大的圆,忽明忽灭。懒
和昨夜一样,狂风忽然大作,他惊惶地坐起身,用两只受伤的手夹着被子为孩子们盖好,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打开一道缝隙。
只见院子里一个白色的鬼影飞跃,和几个人缠斗交战,鬼影飘忽,人影飞掠,分不出谁是人谁是鬼。
缠斗的影子忽然停下,无面鬼站在中间,睿渊带着手下,和慕容雪、林谦围住无面鬼。
无面鬼露出一个妖艳的笑容,从睿渊身边窜过,睿渊来不及避开,手臂上顿时多了几道伤痕。
“好喝!”无面鬼抬起沾了血的手指,伸到嘴里,砸吧了一下,得意地大笑,“我不会那么快让你们死,我要喝光你们的血为止。”
熙君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阵容,一阵心惊肉跳,他回到房间,用包的鼓鼓的双手翻找制鬼的利器。
“对了,这东西……”熙君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葫芦瓶,听兰蔺越说,这是他在穿越乾坤镜的时候,在天宫里偷的。
他拿出葫芦瓶鼓捣了半天,终于手脚并用地将塞子弄了出来。虫
葫芦里面吹出一阵阵阴风,熙君打了一个哆嗦,两手夹着葫芦冲出门外:“无面鬼。”
“嗯?”
刚应完,无面鬼的身体就被葫芦吸了进去。
熙君慌忙用指尖夹起塞子,塞住了葫芦口。
院子里的人瘫软了身体,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宝贝?一下子就把无面鬼吸进去?”
“是啊,早知道有种这宝贝,我们也不用费那么大劲了。”
“对不起,”熙君愧疚地说,他竟然怀疑兰蔺越是在骗他,昨夜是因为他睡死了,今天则确实是他的失误,“这宝贝是兰蔺越给我的,他说是金角大王用的东西,只要叫一个人的名字,被喊了名字的人应一声,就会吸进葫芦里面,过十二个时辰之后,无面鬼便会化成一滩水。”
“即使不用这个葫芦,我也能打败无面鬼。”睿渊脸色臭臭地坐在地上,不满地转过脸去。
“知道你厉害,有了这葫芦事半功倍,我们损失的也更少一点。”怀秋调侃道,兴高采烈地奔到熙君跟前,拿过葫芦就是一阵摇晃。
无面鬼叫了几声,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你不是要喝我们的血么?你这个恶鬼,该死。”
“我也是受人控制,各位大人放了我吧。”
“唷,现在喊我们大人了,我们才不放你,放了你来吃我们,做梦。”
“小鬼不敢了。”
“你还敢自称小鬼,你是恶鬼还差不多。”|
“我们把无面鬼送到南山寺吧,由南山寺的高僧做定夺。”熙君看着大家,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肯定要挨一顿骂,反正他就是老好人一个,被说几句也就说几句,因为他实在下狠心毁了一个灵魂,无面鬼虽然是鬼,只要投胎转世,就可以重新做人。
周遭一片安静,他低下头,不敢看各位的表情。
“这样也好。”睿渊居然同意了他的想法,“我会派人送过去,你现在和太子闹翻,不适合出门,不如,还是先回沈园。孩子的安危也好有个保障。”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君儿和渊儿,想起自己现在确实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也没多想,点点头答应了。
慕容雪歪着嘴巴,不满地转过头去。
熙君回到沈园,慕容雪占了他曾经住的西苑,所以他便挑选了东苑,南苑是月儿曾经住过的,他当初羡慕那里的清雅,如今却没有勇气再踏入那里一步。
睿渊立刻看出了他的担忧,跟他解释道:“南苑已经除过灵了,月儿已然投胎转世,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何况,月儿的死,跟你无关。”
虽然如此,熙君还是去月儿坟前烧了一堆纸钱,即使不是他的错,两条生命的逝去,都是一个天大的悲剧。
东苑他住过,当初是和碧玲住进来的,里面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连那莫名出现的厨房都还在,不过主卧室彻底翻修了一遍,仿造了熙君住处的模式,地上全部用木板架高,墙上全部都用木板铺上,整个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木头香,走廊上也钉上了不易被腐蚀的竹片,即使光脚走在上面,都不会有刺人的感觉,这做工和精致度,显然比熙君那里好非常多,果然附庸风雅之事,还是得有钱人来做。
他在园子里走了走,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花,不禁暗自想道,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从前,他不知该说是进步还是退步。
——不过,幸而身边多了两个儿子,这应该算是往前走了一大步了。
他弯腰拔了一些青草,回到东苑,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光屁股的小孩站在柱子旁边,沈睿渊那个大男人跪坐在他跟前,两个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一个小孩,一个大人,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躲在柱子后面,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你是我娘,爹说的。”
“我是你爹,那个人才是你娘,君儿,听爹的,爹就给你糖糖吃。”
熙君额头上冒出一条青筋,手上忍不住捏起了一个拳头
。
“糖糖……”
熙君偷偷地钻出脑袋,看见儿子已经开始摆出流口水的表情,跟自己小时候馋嘴的模样一个样。
——儿子,挺住,千万别被白眼狼给骗了。
君儿看到了他的脑袋,又看见老爹在给自己不停地使眼色,小小年纪,居然也能明白父亲的意思,立刻扒着柱子说:“君儿不要糖糖,娘骗人。”
睿渊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装死半天,才幽幽地开口:“你还不出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脱了鞋子放到柜子里,坐到他和君儿身边,君儿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腿上,挑衅地看着睿渊,伸出手:“娘,给糖糖。”
“不吃糖糖,牙齿会痛痛。”
睿渊坐在他身边,眼睛忍不住落在他白嫩的脖子以及衣襟露出的双脚。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他的手和脚又恢复到最初细嫩的时候,他每次看到,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但是一旦熙君看过来的时候,他又会换上目空一切的表情,好像他刚才全然没有露出过那副神情。
熙君将君儿的光屁股包了起来,马上就要过春节了,虽然东苑的各处都安了暖烘烘的热焰石,但天气还是太冷了。
两个人移回室内,铺上被褥,君儿马上钻进被褥里,撅着屁股在里面爬来爬去。
熙君站起身,忙忙碌碌地开始收拾房间,从衣柜里的衣服,到书架里的书,有些明明就已经很整齐了,他也要一遍遍整理。
“现在怎么喜欢收拾东西了?”
“住在园里,没什么事做,现在又是冬天,不适合修剪花草,只能收拾房间。”他只说了一半的理由,另外一半其实是他不愿意停下来面对睿渊。
“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熙君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看了睿渊一眼。
“相信我。”
他点点头,顿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
第二天,沈睿渊穿了朝服出门,刚上马车,就听见林谦在他耳边调侃:“少爷,你家的那个在看你哟,目光可是深情地能滴出水来。”
熙君抬起头,看见望风楼上出现一抹清丽的身影,脖子仰了半天,直到看不见了,还望着望风楼的方向。
“少爷,别看了,您一直仰着脖子酸不酸啊?”
睿渊忍不住白了林谦,惹得林谦哈哈大笑,一般人这辈子恐怕不会看到堂堂沈家大少爷白着眼睛看人的样子。
“少爷,你跟熙君表达过你的心情没有?”
“没有。”沈睿渊不耐烦地说,就现在这状况,他能表达么,西苑还住着一个大麻烦,他头到要涨了,“当务之急,国事要紧。”
林谦但笑不语,调侃道:“是啊,家事国事天下事,我们的大少爷是要事事关心。”
“林谦,以前没觉得你讨人厌,现在才知道,你的讨厌之处。”
“现在才发现,晚了。”
这一次,东瀛来使忽然失踪,被三王爷找了借口搪塞过去,皇帝于是也派了使臣过去东瀛,才知东瀛根本没有派过使臣过来,而这次假冒使臣事件,是东瀛的几个落魄术士,为了过来骗钱的一场闹剧。
经过这一次事件,三王爷和太子之间交恶更加明显,两派人开始明目张胆地互相倾轧,特别是太子和四王爷,曲意侍奉皇上的各位妃嫔,奉承献媚、贿赂周遭的人、馈赠礼物——无所不用其极,以求得她们在父皇跟前美言,进而得到皇上的宠幸。
太子自从尝过男人的滋味,开始各处搜刮美男子,暗地里和几个大臣的儿子暗通款曲,生活豪奢糜烂,这些被宠幸的人,在京城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深得百姓痛恨,不管在朝廷还是民间,慢慢的,都出现了反对太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