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日凌月去到梨园的时候,戏班台上正在演一出《薛平贵与王宝钏》,正演到薛平贵身骑白马回到中原寻到了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只听那浓妆艳抹的宝钏唱道:“王宝钏离寒窑无限遐想,十八载恍如一梦变幻沧桑,我只道夫妻见面无指望,武家坡前日回来平贵郎。恰好似乌云散春风荡漾,山含情水含笑,野菜也比往日香……”
凌日凌月听那声音婉转动听,戚戚哀哀,唱得人心都揪在一起,果真是个妙人。
在场子里看戏的人已经有人感叹道:“真是一笑百媚生,一啼万古愁。妙哉妙哉!”
一幕终了,凌日拉着凌月去后台,却不想已经有人先了一步。
不像一般人对戏子的轻贱,那男人只拿了些糕点来给被自己看上的戏子,锦衣华服的,看上去就非富则贵。
“月儿,你唱得累了罢。来,吃点你爱吃的桂花糕,还有这茶,我特地加了薄荷,能润润你嗓子。”那男人说着,让随侍的下人将点心和茶端到那戏子面前。
凌日一听,那戏子竟与凌月同名,对她的兴趣更大了几分。但那戏子背对着他们坐在一面铜镜面前,用沾了水的布仔细擦着面,在卸妆。铜镜昏暗,只能模糊看到是个大眼的俊俏人儿,看不清真实长相。
戏子慢悠悠卸完妆,这才慢悠悠从端在了他面前的盘子里接过那茶,吃了一口。只一口就吐了出来。
“好烫!你想烫死我啊!”
凌日凌月相视一眼,都感到吃惊。因为那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原来这个名动全城的戏子是名男子。
戏子月儿回过身来责怪端茶给他吃的男人,凌日凌月这次看清他的长相。
媚。
就一个字,媚。眉角眼梢都带着一股子媚意,丹凤眼,小巧琼鼻,樱桃小嘴,比女人还生得媚些,比女人生得还阴柔些,的确算是上等姿色了,不过跟凌月相比,一点可比的地方都没有,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那戏子虽长相柔美,但是这性子似乎烈得很。对那讨好他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斥责起来:“小爷就是靠这嗓子吃饭的,你存心烫伤我是不是?我跟你有仇不是?江公子。”
那江公子紧张地想解释:“不是不是,月儿,我不知那茶那么烫,下次,下次我——”
戏子月儿不依不饶:“哪还有下次?江公子,就当我水月儿求求你了,别没事老来我这晃悠来,我看着眼疼……”
那边正说着,凌日这边冷哼了一声,道:“丑人多矫情。”
水月儿闻言猛地回过头来,炮头对准陌生的两人:“你说什么?你说谁是丑人?”
凌日拉着凌月上前去,一字一句清楚地说:“谁答我的话,我说谁。”
“你!”水月儿对自己的相貌一贯是自信满满的,还从来没人说他丑过,这下气得脸都红了,“你们是哪里来的?这里是后台,不准外人进来的,赶快给我出去!”
凌日满脸都是笑,指指身旁的凌月,道:“你先看看他,就知道我说你是丑人,算是奉承你了。”
“凌日——”凌月脸皮薄,搞不懂平常凌日恨不得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似的,今日怎么让自己跟一个唱戏的比起丑美来。
水月儿朝凌月看过去,一下子呆愣住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美貌的人?而且还是个男子!那眉眼,那嘴鼻,像是被最灵巧的手雕刻出来的,仿佛是一幅画没有真实感,却又是那么立体活生生在自己面前。
水月儿甚至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摸摸看他是不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而非来自虚幻。
凌日用胳膊将水月儿的手格开了。
“丑人,这下承认了罢?”
水月儿立马翻脸,喊道:“就算他长得比我美,你也不用称呼我为丑人吧?你们到底哪里来的,快给我出去!”
凌日无视他的怒吼,笑道:“我们来是想跟你做笔买卖,等事成之后,少不得你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