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傍晚, 下起了细细碎碎的小雪。
明晰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手机听着笑颜的留言：“明晰哦，我是笑颜啊, 你的实验还没做完啊, 我们已经准备好一切了咯, 我们是谁？就是我和我家那只猪啊, 还有登山社那五个猴子, 小细学姐，蓝玉妹妹和阿涵呀，穹哥哥他们要去上海参加比赛, 不能来了，不过礼物我已经帮你搜刮到了, 嘿嘿, 保证你喜欢, 你还不快回来看看！”
“明晰，还是我, 你做个实验怎么那么久咯，早知道就拐你逃课了，二十岁生日，拜托你重视点好不好？快点回来啊。”
“明晰，我是小细, 别理笑颜, 你慢慢来, 外面下雪了, 回来时候小心路滑, 你是寿星你最大，知道吗？”
“明晰妹妹, 我们做了麻辣锅，就等你回来了。”
“明晰，我阿涵，你半小时内再不出现，我就在蛋糕上画个乌龟！”
……
明晰一边走，一边听着手机留言，心情忍不住飞扬起来，脚步不由加快。
笑颜早就嚷着要给她一个20岁成人惊喜，拐了房子的钥匙去，还要她让保姆休假一天，不知道会把房子弄成什么样子，想起去年她和林尘那一票人把房子弄得象游乐场的样子，明晰就忍俊不住。
一路听着留言竟不觉到了自家楼下。
“滴、滴、滴”语音信箱被留言塞满，居然听到手机电池要耗尽了。
还有一通留言未听，明晰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索性关了手机。
搭了电梯到了自家门口，明晰略略停了一下，大门还是如常，没有被绘上流氓兔和□□熊，没有一群人忽然跳出来用铺天盖地的彩条来迎接她，一切都正常得诡异。
明晰按了门铃，心里还在暗暗奇怪，莫非今年笑颜他们忽然改了性子？
门微微开了一条缝，探出笑颜的脸。
“明晰，你回来了啊。”笑颜声音低低，却象有着压抑的兴奋。
她一闪身从门里出来，反手把门虚掩了，身子挡在门前。
明晰越发觉得诡异：“你不是老催我回来，现在怎么挡着门不让我进？”
说着想侧身进门，竟被笑颜又挡住。
“明晰，你听我说，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明晰一看笑颜一脸紧张，可是两眼因兴奋而发亮的样子，心中了然：“你们把房子弄成什么样子了？神秘兮兮的，不就是要给我看么……”
说罢伸手想推开笑颜，却被笑颜急急拦住：“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明晰微笑，以为笑颜在故弄玄虚，一个弯腰，从笑颜张开的双臂下穿过，推开了门，还转身打趣她：“弄得那么神秘，我倒要看看……”
正笑着，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唤她：“明晰。”
明晰的身子顿时僵住。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但是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和记忆里的某个声音太象太象。
明晰缓缓转头，只见客厅沙发前，已然站着一个男子，挺拔身形，正对着她，面上似有微笑。
顶灯晕黄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明晰怔怔看着他，那眉，那眼，那双澄清的眸子，赫然就是自己思念的人。
凌宵。
是幻觉吗？可是这幻觉那么真实。
耳边还有笑颜的絮絮：“我就说不是了，你就不听我说完，现在看见人家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吧？本来还想要你先做好准备的说……哎呀，林猪头，你拉我去哪里？”
明晰有些茫然地转向被林尘拉着走向厨房的笑颜，她居然回头频频对着自己比着加油的手势。
“明晰。”
那个声音又在唤她。
明晰暗暗定神，目光转向那个男子。
真的是他呵。
于是嘴角微微弯起：“凌宵……”目光迎上那对澄清的眸子的时候竟有一瞬失神，声音顿时无措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差来首市，云总托我带份礼物过来。”
他瘦了，脸的棱角更分明了，眉宇间却是更为从容。
他真的接受了云生舅舅的安排，进了云龙，但是云生舅舅不会养着无用的人，对他的培训一定很苛刻吧。
这三年，他过得是否辛苦？
“明晰，怎么了？”他忽然跨进几步，脸上居然有担忧：“怎么老站着，是不舒服吗？”
明晰避开他的眼，只是摇头，嘴角的弧度变大，用轻松的语气说：“没什么，只是看到你太惊讶了，怎么来也不通知我？”
“我有在你的手机里留言。”
是那个陌生号码的留言吧。
明晰歉意地笑笑：“我的手机没有电池了，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应该再打个电话和你确认一下，而不应该贸然就过来。”他也歉意地说。
“啊，幸好笑颜他们在，否则你可要等门了，来，别站着，快坐啊。”
明晰越过他，看似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
凌宵却没有跟着坐下，只是站在她身边，微微俯身，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包装盒。
“这是云总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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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明晰轻轻接过，顺手放在了茶几上。
“不打开看看吗？”凌宵轻声问，语气里竟有些紧张。
“过会再看吧。”明晰笑笑，云生舅舅极少送她生日礼物，都是直接帐户存现，这次估计应该是贵重的首饰之类的吧。
“那……也好。”
明晰一怔，那语气听来竟有些失望。
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门铃震天响起来。
明晰刚想起身开门，就见笑颜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我去开门，你们继续，继续。”
明晰心一动，转头一看，恰好看到几条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进厨房。
“怎么了？”凌宵看她脸色有些奇怪，低头问她。
属于他的那种淡淡清爽味道若有若无地在明晰鼻端萦绕，明晰的脸微微热起来，急忙转头，微笑：“没什么。”
“哎，明晰，你的快件包裹，我帮你签收了啊。”
笑颜拿着一个包裹进来，递给明晰。
“谢谢。”明晰看了一眼，是国际包裹，没有细看地址，顺手搁在茶几上。
笑颜却站在一旁，目光在明晰和凌宵身上来回转着，嘴上说着：“你们继续谈，千万别被打扰。”
明晰看她一副看好戏不肯离开的样子，不由又窘又想笑，只得转向凌宵：“你坐啊，我去给你倒杯茶。”
“茶来了。”是林尘的声音，话音刚落，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就出现在茶几上。
明晰一惊，林尘何时能这样神出鬼没了？
只见林尘对凌宵和明晰微微颔首：“两位慢用。”又转头对笑颜说：“你的鱼快煎糊了，还不快走。”
说罢拉起笑颜就走。
明晰只得尴尬地对凌宵微笑：“来，坐吧，喝茶。”
“你的朋友很热情。”凌宵也微笑，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是啊，”明晰端起茶，低头小心啜了一口，“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是啊，刚刚他们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
“什么事？”明晰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
他们会说什么？自从被林尘发现有“凌宵”这个人以后，笑颜一直有意无意地对她旁敲侧击，自己总是避而不答。这次凌宵忽然出现，笑颜对号入座，以她那性子，自然乱想，不知道会和他说什么，再掺上那一群朋友，天！明晰的头隐隐有些发疼，他们自然是一片好心，可是凌宵和她的关系全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真不知道凌宵听了会作何感想。
“也就是你这几年的生活，看起来过得很好。”
凌宵脸上还有着微笑，可是语气听来却有些……有些黯然。
明晰的心一沉，果然笑颜他们还是说了什么，他一定会觉得歉疚和无措吧。
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凌宵问：“那时候，你要走，怎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走得太急。”明晰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澄清浅绿的茶水映出她的苦笑，她听见自己语调轻松地说：“再说只是来首市，我以前就常来，总不好要你送我，多麻烦。”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去送你。”
凌宵低低地说，那口吻倒象在保证什么。
明晰听在耳里，莫名觉得心有些慌，只得掩饰的轻笑：“凌宵，朋友之间何必拘泥这些小节，对了，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
凌宵低头喝茶，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云生舅舅还好吗？”
“云总一切如常。”
“那蔷薇姐和名浩哥呢？你见过他们吗？还有陈远……”
“明晰，你如果想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回去呢？”
凌宵忽然打断她，抬头看她，语气竟隐隐有指责。
“我……学习太忙了。”
凌宵的目光，锐利地逼紧明晰，让她不自觉地想避开。
“是这样吗？那寒暑假呢？也这么忙吗？”
明晰吃惊地迎上凌宵的目光，为他这样凌厉的口气，自己做错了什么？
凌宵却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脸上的笑容敛去，明晰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怒气。
她几乎可以看清自己在那双澄清眸子里的倒影，定是张皇无措的。
然而，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无措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小心地唤他：“凌宵……”
“对不起。”他忽然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是沉声道歉。
明晰从没见过凌宵这样，越发无措，只得僵硬地微笑：“没什么。”
他为何发怒，是为了发怒道歉吗？明晰心头纷乱，理不出头绪。
等他再转头回来，他面色已经如常，脸上有淡淡笑容：“有一件事，我还要谢谢你。”
“什么？”明晰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谢谢你向云总推荐我，让我能有机会进云龙集团。”
他的语气诚挚，脸上笑容分明，可是明晰却看到他眼里的嘲讽。
他还是猜到了。
明晰看着自己因为紧握杯子而泛白的手指，心里苦涩，他在怪她吧，自己说过不再插手他的事，可是，怎么能置他的安危于不顾呢？也只有云生舅舅才能护他周全。
只能假装没有看到他眼里的嘲讽，明晰强笑道：“我们是朋友，你有能力我自然会推荐，不必那么客气。”
他却只是无语地看着她，表情莫测，目光若有深意。
明晰只得低头，心上却更加苦涩，笑容僵在嘴角。
一时两人沉默。
渐渐地，明晰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目光似乎没有移开，只得放下手中的杯子 ，站了起来：“茶凉了，我帮你添点水。”
说着，伸手去取他的杯子，他却把杯子轻轻一推，也站了起来：“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要办，是时候告辞了。”
他要走了？！
明晰只得讪讪收回手，楞了一下，才抬起头对他微笑：“那好，我送你。”
“不用了。”凌宵语气淡淡，越过她径直走到衣帽架前。
明晰默默跟在他身后，看他取下大衣，穿上，走到大门前。
“明晰。”他忽然停住脚步。
明晰跟着收住脚步：“什么事？”
“你那时……算了，没什么。”他没有转身，声音闷闷传来。
明晰看不到他的表情，还在揣测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却不防他猛地拉开大门走了出去，远远丢下一句话：“再见。”
“再见。”
明晰只能怔怔看着凌宵的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