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宗占据了魔域无尽海南边的大半个海域,纵横数千里。
海上魔气笼罩,大白天也见不到太阳,天地昏沉沉的,海水发乌,有些地方还泛着诡异的蓝绿色。
这片海域鸟兽绝迹,有的只是大片的魔虫魔物,没有人驱使的时候,尤其是白天,寂静得实是有些瘆人。靠近中心区域岛屿连绵,天魔宗非是一岛一屿,这数千里范围内成千上万岛屿都属于天魔宗的地盘。
有的岛上没有住人,只有魔物们在岛上盘踞繁衍,到了夜里,月亮升起的时候,所有岛上的魔物会一齐蠕动,散开长短不一的枝蔓,向着高空曲伸,那情形会叫初见者觉着非常恐怖。
虽然这些年内耗颇伤元气,但有景洪天打下的根基在,天魔宗仍是魔域无可争议的第一大宗。
若非绝大多数魔虫魔物不适应北方的气候,景洪天说不定会将整个海域占下,将其它宗门统统赶往它处。
明月当空,海面上影影绰绰比白天看得还清楚,银白色的月光叫魔物们变得十分亢奋,天魔宗的中心区域月魔殿更是如此,粗长的藤蔓弯曲扭动,自远处看,整座岛上像是盘踞着千万条巨蟒,海风里夹杂着浓重的腥气,那些魔物长长的黑色剪影印在月轮中,叫人一见就生出群魔乱舞的阴森之感。
常年生活在岛上的魔修却没有这种感觉。
月魔殿是化神蓝绛河的住处,自从杀死了师侄离寒,蓝绛河和厉名所住的月魔、星魔两岛已取代了历任宗主的天魔殿,成为天魔宗的中心。
蓝绛河半躺在乌龙榻上,右手几根手指慢慢把玩着一只雪青色酒盏,里面还有半盏灵酒,倒映着他苍老的眉眼。
他和师弟厉名都不年轻了,他早过了一千岁寿辰,即使在化神里面。也算是垂垂老矣。景洪天坐化前传位,丝毫没有想过他和厉名,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蓝绛河却不觉着他化神初期的修为就到头了,景洪天能晋阶化神后期。他不相信待自己拿到了天魔宗的所有资源,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进一步就意味着许多许多年的寿元,凭什么他要放弃搏一下的机会成全他人?
师弟厉名显然也是相同的想法。
同景洪天一样,蓝绛河的个子也很矮小,这好像是天魔宗高阶修士共同的特征,还有那厉名。
想到自己这位师弟,蓝绛河低垂的白眉微微一跳,厉名白天突然离开了星魔岛,蓝绛河的神识感觉得到,厉名已经不在天魔宗所辖大片海域里。他去了何处?
他们师兄弟修为相当,先前都没有把握能置对方于死地,所以二十年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搞化神分身的把戏,厉名这段时间蠢蠢欲动。突然离开天魔宗,必然是针对的自己。
“师父!”外边出声的是大弟子巫诚。
蓝绛河向后一躺,沉声道:“进来。”
巫诚进来,手里还提了个人,他将那人扔到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师父禀报:“师尊,人带来了。杜师弟这几日都跟在厉师叔身旁,应当最清楚师叔去了何处。”
蓝绛河只命他去星魔岛那边抓个人来,并没有点名说抓哪个,他拿了人回来复命,需得向师父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单挑了此人。
蓝绛河摆了下手,叫他站到一边去。这个大弟子做事向来合他心意,不用太多吩咐,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杜陵……”蓝绛河望向几乎蜷曲成一团的师侄,这还是个元婴圆满,不错。巫诚没有专捡软的捏,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足以说明他身手又有了精进。
杜陵两股战战,以头碰地:“师伯,我什么也不知道,师伯饶命。”依他的修为在别处还可以嚣张横行,在这位师伯眼前只能摇尾乞怜,指望对方能放他一马,蓝绛河是可怕的化神,又掌控魔魂,要将他彻底抹杀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蓝绛河微微一笑:“我还没有开始问呢,你不知道什么?”他虽是在笑,倒映在酒盏中的一张老脸上却殊无笑意。
杜陵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师伯明鉴,我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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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聪明。说说吧,这几日你师父有什么特别之处。”蓝绛河淡淡地道。
杜陵不敢隐瞒:“师父这些日子闷闷不乐,似乎有很重的心思。今天他和我说,钟师弟他们的同心虫突然暴毙,应该是他们几个在外边出了事。我看师父脸色不大好,没敢多问,等到了下午,他老人家就吩咐我们几个,说他要出去一趟,叫我们看好星魔岛。不信您可以问别人,他真没有说要去哪里啊!”
“那他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说最迟‘天魔祭’。”
蓝绛河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意:“他还惦记着‘天魔祭’呢?”
杜陵悄悄抬头偷看蓝绛河,额上渗出汗来,师父不在家,师伯若是这时候翻脸,谁也救不了他们,不过他的同心魔虫在师父手上,他一出事,师父马上就会知道,或许师伯会因为这个……
但他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蓝绛河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打草惊蛇,轻飘飘将酒盏放下,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黑色的盔甲泛着幽暗的光芒,这是那套天魔圣甲中手臂的位置,若是他没有记错,这里面的圣魂在当年“天魔祭”上受到重创,后来落到师伯手里,师伯养好了它,他拿它出来,是要……
蓝绛河不再啰嗦,他抬手一抓,地上的杜陵不及躲闪,胸口直接飚出一道血线,冲着他的手掌飞来。
蓝绛河不等手上沾到血,五指张开,中间的手指快速弹动两下,血线飞来的轨迹随即改变,在空中如烟花般散开,化作几个魔文。
杜陵还活着,他面无人色,一时不知该跳起来便逃还是先将元婴逃掉,事实上想再多都是枉然,魔文出现的同时,“天魔圣臂”里蹿出一团黑影,径直扑在了杜陵脸上。
杜陵应声被那团东西扑倒,他面容扭曲,十分痛苦,黑影自他七孔硬生生钻进了脑袋里,没有血迹,杜陵在挣扎,可动静却越来越小,终于停下,化做了一具*的尸体。
由始至终蓝绛河的注意力都在那团黑影上,那是一条魔魂,待那魔魂酒足饭饱之后餍足地返回“天魔圣臂”,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不错,我看它用不多久就可以恢复以往的实力了。”
一旁巫诚早料到杜陵的下场,恭声道:“恭喜师父,有两条化神期的圣魂相助,‘天魔祭’上谁也不敢和师父抗衡。”师叔厉名悄然离去,应当是自知不敌,他不觉着厉名发觉徒弟被杀还敢回来算账。
蓝绛河垂着眼睛盯在“天魔圣臂”上,看不出喜怒来。
巫诚想了想又道:“师父,要不然我再去星魔岛捉几个来。”
蓝绛河这才抬眼看向他,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不必了。他会去哪里,我心中已经有数。”
说完他挥了下手,示意巫诚退下,巫诚不敢再多说,躬身施礼退了出去,临去时看了一眼杜陵的尸体,师父不发话便是有用,他不敢擅自收拾。
蓝绛河收起了“天魔圣臂”,呆坐了一会儿,又取出一件圣甲来。
这一次却是那钟福口中提到过的“天魔圣手”,蓝绛河用来对付厉名的秘密武器。他手指沿着法器上的纹理慢慢滑过,另一只手隔空将杜陵的尸体抓了过来。
这一次他自杜陵体内逼出大量鲜血,以手指蘸着在空中仔细勾画了几个魔文,喃喃低语:“小家伙,你还不听话么?你知道,我的脾气可是不怎么好的,这些年为你简直操碎了心……”
就在他唠唠叨叨的工夫,一团圣魂自“天魔圣手”中探出头来,看看外边没什么危险,攸地飞了出来,卷住那几个魔文,又飞回法器中,只留一小缕黑雾触角一样探在外边。
只看外表,它同适才“天魔圣臂”里飞出来的魔魂有些相似,但由于实力不济,身体要小上许多。
蓝绛河虽以秘法调动了这团圣魂,却并不显得如何开心,若能控制三条圣魂,哪怕这条实力弱些,与厉名争斗也必然稳操胜券。
可叫他觉着万分奇怪的是,这条圣魂当日死而复生,同法器的那丝联系竟然凭空中断,它像个客人一样寄居在法器中,对自己的差遣也不像先前那么听话,秘法时灵时不灵,就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心“天魔祭”放它去对付厉名?
这个时候,红笺三人已经在月魔殿数里之外的高空停留了好长时间,周围水里、岛上到处都是魔物,根本没有“阴阳蛊花镜”的立锥之地,想悄无声息地混进天魔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石清响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阻隔,直接进入月魔殿。
他向红笺道:“我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