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便似踏浪而来,数十丈的海面转瞬便过,随即人往半空跃去。
眼见唐逸飞身而起,岸上除了战的正急的人外,其余人等莫不仰头戒备,实是因为他们不知唐逸要做什么。毕竟唐逸如今表现出来的修为可是惊人,且他虽然不是唐门弟子,但却身怀唐门武功。唐门的暗器毒药委实令人心惧,谁又不多加些小心?
也正是借了这份唐门的凶名,唐逸再占一分先机,如今真正需要唐逸分开的,竟由千人剩至数十人而已。
当然,若是这一瞬的机会把握不住,待等自己落到了地上,陷在人群之中,那可便前功尽弃。对此,唐逸的心头有数,当下再不耽搁,就见他功聚于眼,赤芒大生!
瞬间,唐逸周围的一切便又慢将下来,尤其是那些江湖人,简直便若停滞一般!
“来攻之人总计四十有五,武功不过剑气级而已,并不为惧。”唐逸把眼一扫,随即再是暗道:“那勒的出剑最快,许南清的经验最是老道,这二人才难计算。唐星、许夫人和伊客松的气力已有衰竭,倒不难阻断,骆颜君此刻更是反需我援手以助!”
赤瞳全力运转,这五十一人的剑式身法俱都被唐逸印在心头,与此同时,心念电转,转瞬再将这些人的剑要朝何处使去,人要朝何处避去算将出来!
大道正法最讲计算,这计算对手,便需眼心俱佳。视得敌人之剑式身法,心算其去向何处,这才可事先得出应对之策,才可掌之握之。
“你之眼力超人,心思又是敏捷,暗器一道又罕有的不求章法只凭手法应变,如今再以老朽所赠内力为依仗,这大道正法,大可试得。”
唐逸心头闪过德皇临终之言,不禁暗叹自己终于时来运转,当初学习暗器实是无奈,可谁知这暗器反是最易体会大道正法的途径?
“万事不离其道,剑是道,暗器亦是道!大道正法并非招法,所以根本便适于任何武功,相比之下,没有习过任何成法的我,反更易领会。”
更何况唐逸身下这些人虽多,可武功大多不强,招式也不精,这才多而不难,便于计算。至于那勒等人,高手不假,可面对这些江湖人,他们自也不会使什么太过精妙的招式,这才让唐逸能一并计算下来。
不过仅仅如此,唐逸还不觉稳妥,这一击可说是势在必得,容不得半分的失败!
“背水!”
唐逸心境骤转,便道自己这一击非胜即败,再无任何退路,一时间,只觉心念更盛,手下更不迟疑!玄天神功的乾坤两诀在体内疯狂运转,人在半空,竟然再生新力!随即唐逸双手各施轮指,无数飞蝗呼啸而去!
唐逸心下计算的多,可落在旁人眼中,却只是一瞬停顿,随即便见唐逸人在半空,双手连颤,无数飞蝗石以他为中心,便若一朵莲花盛开,直朝四面八方而去!
暗器竟能如此绚烂夺目!
骆颜君不知不觉中,竟是自唐逸踏水而来至此,看了个全,不由得有些个痴了。
也便在这时,那飞蝗石自空中飞撒下来,随后便听得“叮叮当当”的脆响连做一线,那战在一起的五十一人竟然登时一分!
唐逸这飞蝗出手,心下便已知结果,当下力往下运,身形一重,直落地上,正是站在两方中间,随即双手一分,朝两旁指去,蓄势待大发,以免万一。
用智,用力,千人的争斗,唐逸只不过一瞬便就分开,可一切又都自然非常,好似行云流水一般,直将所有人都惊了住!
本是喊杀震天的岸上,一时竟再无人声,唐逸见状,心下暗一点头,收回双手,随即朗声道:“德皇前辈仙逝,武林同哀,各位朋友激愤却也情有可原。”
唐逸这一语出口,众人这才惊醒过来,闻听之下,登时对唐逸大生好感。方才这些人虽然惊于唐逸的武功,可难免心存疑虑,毕竟唐逸也是和沙海天山一道而来,昆仑派既然因此被牵连进去,唐逸也难置身事外。
也正因此,唐逸这才抢先一步,随即便听他再道:“但如今诸位既然已知德皇前辈的遗愿,那便自要遵而守之,不能再加为难才是。”
唐逸说到这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厉声问道:“你说德皇前辈的遗愿,又有谁知真假?你也与沙海天山同来,谁又知你不是为了救那胡人而在此妄言?”
这人一开口,登时便得呼应,当下就听许多人纷纷喝问,更有许多人又要再动刀枪。
唐逸面对质问,只微微一笑,早有准备道:“因为德皇前辈临终之前,惟有在下与行宗主共侍左右,这遗愿也是德皇前辈要在下与行宗主代传的。”
唐逸话音未落,便有人不信道:“要说行宗主侍于德皇前辈的身旁,我还相信,可你又是什么身份,怎可能获此殊荣?”
那人言语无礼,唐逸也不着恼,当下只轻摇了摇头,朝不远处的巨船一指,笑道:“参加寿诞的所有高手前辈都乃人证,自可证明唐逸所言不虚。”
唐逸这一言罢,还不等众人去求证,就听得一人忽是冷道:“我唐冷便来做证,不知可否做数?”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面上更满是笑容。唐冷肯为自己做证,不只是为救下唐星,本身也是对自己的认可,更是借此表态。毕竟那巨船就在一旁,唐冷不提,自也有的是证人。
想自己这番尽力,除去救人之外,亦是在展示,眼看就要回川,那唐怀会对自己如何且不说,这唐冷却是要先得其支持才是!所以如今人已救下,唐冷也表了态,唐逸心头这才定下,暗道如此一番计算,可没有白费。
唐冷说话的声音不大,最少远不如唐逸方才那一喝用力,可只唐冷这两个字,便是惊人,岸上登时再安静下来。
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唐冷终于乘轻舟赶至。就见这唐门之长步到岸上,把眼一扫,那在场的数千江湖人,虽然离的远近有别,可却都不由得心头一紧!之前的战意被唐逸一搅,本就淡了,再被唐冷这一看,更没了锐气!
“这便是差距!”
唐逸见状,心下一叹,不禁暗道:“就算我的武功如今已不差他多少,但只这份久居人上的气度,我便远有不如。”
一念及此,唐逸自觉的退到唐冷身旁,刻意落后一步,与唐月站在一起,既然唐冷来了,自己自然便不需再露锋芒。
唐逸这一退,唐冷看在眼里,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即也不管那些江湖人,举步便朝唐星走去。
“叔父。”
唐星见到唐冷前来,面色不改,不过这礼却也是要见的。
唐冷也没有责他擅离,只是道:“路虽条条,可人却只能择一而行。你前二十余载之路,由唐门定下,说将起来也算于你有欠。今我便以门主之名,允你离开唐门,之后的路便由你自行走得。”
唐星闻言,似是微不可察的一颤,唐冷看在眼里,口中则是淡道:“族籍我自会为你留下,你且安心便是。”
唐星终是难掩巨震,随即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坚道:“往后成功失败,侄儿永无怨言!”
唐星得唐冷这一承诺,可说是最好结局,便连唐月都为自己的弟弟高兴,虽说以后再难见上几面,可毕竟弟弟能名正言顺的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这终究是喜事。
唐冷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转目望向濯星仙子。
没有阻止自己儿子的那一拜,不过濯星仙子面上惯有的微笑,却连一丝都没有出现在唐冷的面前。
“我儿拜你,乃是与以前割舍,所以你大可受得。”说到这里,濯星仙子的话锋随即一转,面上寒霜重重道:“可我儿受你唐门二十多年的作践,却非是单单一句有欠便能一笔勾销!”
唐冷闻言,眉头登时皱将起来,唐月更是苦了脸,唐星的代敌便是做与自己,就算并非自己所能左右,可濯星仙子这么说来,她也终是难受。只可惜长辈之间,终难插的进口去,而且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把头一转,唐月望向唐逸,可却见唐逸也轻摇了摇头,毕竟对于他来说,这是唐门家事,自己更没有开口的余地。
“我也不需你的忠告。”
濯星仙子将脸绷的紧紧,先将唐冷之言封死,随即更不给唐冷说话的机会,便朝唐星道:“我们走!”
虽未过门,可濯星仙子实际上却是唐冷的兄嫂,所以唐冷也未去阻拦。濯星仙子这一走,沙海天山便只余下那勒一人,不禁有些尴尬,只得朝唐冷一礼,随即又看了看唐逸,便转身追将下去。
沙海天山一去,这岸上的数千人更没了目标,德皇也已祭过,当下纷纷朝城内散去,危机终解。
眼见众人散去,许南清夫妇这才舒了口气,当下上前与唐冷谢过。
“这番还要多谢唐公子出手。”
许南清虽自恃身份,可礼数却也不缺,方才凶险,一个不慎,便会令昆仑派陷于万劫不复之中,许南清的感谢怎不由衷?
唐冷还在一旁,唐逸忙是侧身避过这礼,笑道:“前辈言重了,德皇前辈之死,与前辈无关,今日平白受累,晚辈怎不援手?再者,晚辈亦是要救朋友,也非一心来助昆仑,前辈也无须记在心上。”
唐逸说的真诚,许南清的脸上反有些不自然。戴一妆看在眼中,知晓自己丈夫的心中所想,不禁暗道:“那少年又怎不知我丈夫与武帝同盟?那武帝处心积虑的重伤了德皇前辈,以至德皇前辈身殒,要说真与昆仑全无关系,却也并不尽然,最少这帮凶却是走不脱的。”
先感到这里,见自己丈夫有些难言,戴一妆当下开口赞道:“方才唐公子那一式飞蝗石,竟将这许多人一并分开,这份眼力计算,可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唐逸闻言谦道:“前辈说笑了,晚辈方才之功,不值一哂。看似竟晚辈分开的人多,可似前辈这般的高手,根本便是自行停下,晚辈那飞蝗石不过是点出时机罢了,可当不得叹为观止这四个字。”
唐逸这话说的也并不违心,虽然方才两方看似都是被唐逸于半空的遍撒的飞蝗分开,实则真被硬分开的只有那四十五个普通江湖人,沙海天山与昆仑派不过是顺势后退而已。毕竟唐逸的修为再是大进,也不可能真就只凭一式,将两名魂级高手的攻势也一并阻下。
当然,这一切都在唐逸的计算之中也就是了。
戴一妆见唐逸谦虚,当下一笑,不过却没有再做多言。她这番夸赞,半是真心,半也是为丈夫遮掩,眼见许南清这一刻恢复了常态,戴一妆自也停了口。
既然事了,骆颜君又伤的不轻,当下唐冷便与许南清告别,两派各自回登州而去。
转眼晌午已过,日头已是朝西偏去。
此刻,关于唐逸以一己之力分开千人的惊人之举,以及他再被德皇垂青,得以与行云一并随侍左右的消息终于传遍了整个登州。只不过这传闻的主角却是闭起门来,正与爱人相叙。
“就这样,德皇前辈听闻我亦习得玄天神功,便要将最后所余的功力赠我。”
唐逸忆起当时情景,缓道:“其实德皇前辈并非必死,只是他凭智慧武功争得万人之上,如今怎都不愿苟活。所以传功于我之后,便自绝经脉,走的十分果断!”
唐月怎想到德皇竟是自绝?当下便是怔住。
唐逸见了,大觉意料之中,当下便道:“德皇前辈非我所能评论。不过这人心所念不同,所求不同,自便有不同的信念。既有越王卧薪尝胆,亦有霸王不肯过江东而去。且不论这苟活是为后日所图,还是一死以全其志,都是一般的令人敬佩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唐逸满面的敬佩道:“更何况德皇前辈并非不管不顾的撒手而去,他亦有交代下来,这江湖未来,仍要遵循德皇前辈的意志。”
德皇死前竟留下日后的布置?唐月闻言一奇,不过却见唐逸歉然道:“我答应了德皇前辈守秘,更何况这计划太过庞大,便是我,如今都要静下心来仔细思量。”
唐月闻言,见唐逸因不能与自己尽吐秘密而大感不安,当下一笑道:“这等大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又非不明事理之人,怎会怪你?再者,德皇前辈能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你,我可开心还来不及。”
唐月说到这里,心中满是甜蜜。正如她方才所言,自己的情郎能得德皇的如此重托,哪会不自心底的骄傲?要说可惜,也是因为这份荣耀只能闷在心里,不能与人吐露,便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去说。
念起父亲,唐月不禁暗道:“父亲要是知道了,怕又要来迫他了。”想到这里,忽又念起濯星仙子之言,唐月心头的欢喜登时退去不少。
“月姐想到了什么?”见唐月的神色忽然一黯,唐逸不禁关心道。
唐月闻言,不想说出来扫兴,当下只摇了摇头。唐逸见状也没有追问,等了片刻,唐月这才再道:“今日你于半空,只一式便将五十一人分开,用的可是大道正法么?”
唐月自幼便习暗器,若让她于半空以暗器杀了四五十普通的江湖人,自然也能做到。可唐逸所为,却是硬将他们分开,其间又没有伤及一人,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便大上许多了。
唐月便自问没有那个能力做到,也正因此,她的心下大感疑惑。若说唐逸仅凭眼力便能超过自己这么多,却是不大可能,但要说是因为大道正法之功,唐月却也不敢相信。毕竟这样的绝世武功,可有那么好学?就算自己再对情郎信心十足,也不相信德皇一生的绝技,唐逸一夜便能习得。
唐逸闻言,微微一笑道:“那怎可算是大道正法?那最多只是测算之法,虽是大道正法的根基,可却别若云泥。”
说到这里,唐逸的神色一凝,缓道:“德皇前辈临终之前曾是有言,大道正法并不似其他武功一般,有秘籍成法,而是全凭一个悟字。修为未到,经验未到,甚至时机未到,都无法悟得。只不过大道正法也非一蹴而就,自也是循序渐进。便以剑为例,算剑为基,卜剑为进,道剑才是真正的大道正法,而我如今不过才刚摸到测算的门而已,差的还远。”
唐逸正说到这里,忽然口中一停,却是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自从得到德皇相赠的内力,唐逸这震骨传声所能听到的范围也是大大增加,来人尚在院外,唐逸便已觉察了到。
果然,不片刻,门外传来唐镰在叫门,随即进来道:“伯父要唐公子准备,西盟掌门齐至,指明了要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