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末离在呈祥宫的住处是飞云院, 离着清音殿很近,就隔着一个花苑长廊,这个地方还是归奚安排, 说是身为伴读当然要住得近一些, 才能好好的伴他左右, 他当时心思不纯自然是归奚说什么就什么, 就算是住柴房他也觉得可以。
飞云院里, 景末离亲自打扫干净,拭去灰尘恍然一切依旧,剪一朵红艳牡丹放在玉瓶养着, 收拾好了的时候天已经傍晚了,凤昭仪传讯过来, 要他过去和她、君河一起吃晚饭, 景末离自然是应了,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去凤凰宫。
偏殿里君河已让厨房备了一桌的酒菜,一起吃饭的除了凤昭仪景末离, 还有若衡,原来这若衡是君河认的义子,也是要唤君河一声父王的。
宫娥引着景末离进了偏殿,一见到站在那里的若衡,景末离有瞬间的失神, 这段时日里有太多的事情, 他都不曾记起这位若衡九长老与归奚有几分的相似, 他清楚若衡和归奚只是相似, 他绝非是归奚。
“九长老。”景末离率先行礼。
若衡看着景末离倒很是意外, 父王只说是有客,不想这客人是景末离, 不过十几年不见,这位翩翩公子风华更盛之前,仙泽盈身华彩熠熠,他已飞升了,“原来是末离公子,我久在妖界,倒不知公子已经飞升仙界。”
“不过是小事而已。”景末离礼貌的笑着,说到这个,倒是想起了翊殊,那天翊殊离开了栖梧峰后,不知是否有再去,不知是否知道他在仙界了。
“对了,这次大王寿辰,翊殊也会来吧?”
“五长老去人界了,应该会晚几日才会来。”
凤昭仪和君河一起过来,看到相对着的景末离和若衡,都有些瞬间的失神,君河轻拍了下凤昭仪的肩膀,“总有一天,归奚会回来和我们团圆的。”
凤昭仪点了点头,唇角扬起笑,“末离哥哥,若衡。”
“昭仪姐。”若衡回了一声,若衡比凤昭仪小,凤昭仪向来是直呼其名的,只是这义姐竟然叫末离哥哥,这关系还真是亲近啊。
“几时不见,若衡是越来越俊俏了。”凤昭仪端着长姐的模样夸了若衡一句,随即眯着双眼,“不过最俊俏的还是末离哥哥。”
“乖,当然是哥哥最好看了。”景末离很是大方的接受了这句恭维。
“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都坐吧。”君河让着他们坐下,“今天是家宴,都随意就好。”
菜色丰富,清淡素食偏多,吃到最后君河便让宫娥端了酒过来,若衡辈分最小执壶亲自给每个人斟酒,酒盈杯,他忽想到末离爱喝的是青竹酒,不由道,“这酒是金风酒,末离且尝尝看喝不喝得惯。”
凤昭仪轻笑,“若衡,末离哥哥在栖凤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金风酒他不知是喝了多少了,还有你也该叫他末离哥哥。”
“末离和我爹娘相识,又和五长老一起长大,我自然知晓他比我大,不过论辈分,我应该唤他叔叔。”若衡觉得叫哥哥有叫不出口,不过叫叔叔他觉得可以。
“这辈分怎么就乱了。”君河有些无奈,“别听昭仪的,末离现在是仙界上仙,理应称呼仙君,既然相识,唤名字也是一样的。”
“大王说的是,唤名字就很好。”景末离夹了菜放到凤昭仪的碗里,“若是再一人唤我末离哥哥,我怕你会吃醋。”
凤昭仪仔细一想,展颜一笑,“好像也是,这天上地下,就我一个可以唤你哥哥。”
君河轻摇头,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女儿长大了怎么还这么傻?
金风酒烈,结束的时候景末离已有几分薄醉,凤昭仪和若衡送着他回到呈祥宫里安歇。若衡自从认了君河为义父后,也在栖凤山待了不少时日,从未来过呈祥宫,只知这呈祥宫是当年凤族少主凤归奚的住处,看着满宫寂寂,若衡有些好奇的四顾。
凤昭仪看景末离没有醉得厉害,方关门出来,看若衡四处张望的样子,她也环视了下四周,这么多年来,怕触景伤情,她也许久没有来了,“你还没来过这里吧。”
若衡点头,“嗯,这宫殿很是清幽雅致。”
“当然了,这是兄长的住处。”凤昭仪走出了飞云院,看着不远处的清音殿,“这么久了,终于回来了一个,另外一个一定也会很快回来的。”
若衡听得懵懂,“嗯?末离不是栖梧林的?他以前也住这里?”
“嗯,末离哥哥在这里住了一百多年呢。”
若衡微皱眉,“之前我也见过末离,温柔尔雅翩翩公子暖若春风旭日,不过这次见,”若衡停顿了一下,思量了一会,“他虽飞升上仙了,可总觉得他眉间含愁,似有无限心事,难道你们仙界不好吗?”
凤昭仪摇了摇头,“你不懂。”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了,说一下嘛?姐。”若衡看着凤昭仪,微抿着唇,很是期待。
凤昭仪轻咳了一声,“不说,这是我和末离哥哥的秘密。”
若衡有些狐疑的看着她,“该不会是因为你要嫁给末离吧?所以末离发愁?”
凤昭仪伸手打了下若衡,“胡说什么呢?末离是哥哥,我是妹妹,妹妹怎么会嫁给哥哥。”
若衡更是不解了,“难道你是要嫁给那个梵音道长?”
“说哪里去了,我和梵音上仙才见过两三次,不熟。”
“可末离和梵音道长挺熟的,同吃同住很是亲近啊。”
凤昭仪微愣,之前末离只是说梵音对他有恩,想不到关系这么好,“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回去吧。”
在栖凤山住了几日,景末离一遍遍的走着当年和归奚一起携手走过的路,追忆着那往事一幕幕,多少次泪湿衣衫,带泪含笑问苍茫,何时将归奚归还给他?
转眼君河的寿辰就到了,仙妖两界齐聚,栖凤山上祥光阵阵,景末离被凤昭仪拉着一起去招待客人,大殿外,凤昭仪和景末离站在一起,凤昭仪笑眯眯的,“要礼貌热情,来的都是有名号的仙君、妖君,应该也有许多认识你的。”
景末离很是无奈,“知道许多认识我的,你还敢让我来,不怕我喧宾夺主啊。”
“不管,你是哥哥,你要照顾妹妹,难道你舍得我自己招呼?”
“好,都听你的。”景末离脸上扯起礼貌的笑。
几道仙光落到了宫外,不时就有宫人来报,是西宁宫的几位仙君来了,凤昭仪戳了戳景末离,“这些仙君你熟。”
“我也就去了西宁宫几年,还一直在闭关,哪里熟了。”话是这样,仙君们到的时候,景末离还是热情招待,颇有做为主人的风范。
第二批到的是兽族的妖君们,大多是年轻的后辈,景末离并不认识,而后到的灵族也多是不认识,一两个也只是点头之交的,岁月悠悠再见也已是不敢确认。没一会就看到翊殊他们过来,景末离的笑容终于是真实了些,笑道,“你这五长老,怎么姗姗来迟?”
翊殊也没有想到一来就看到景末离,他知道末离飞升仙界了,末离能超脱轮回他当然开心,想到末离身边有梵音,他也就未再去想太多,“你来得倒是早。”
恢复了那一百多年的记忆,景末离更能明白翊殊待他的好,即使翊殊不赞同他和归奚,可翊殊一直在帮他,“我已经来得很迟了。”
翊殊微愣,看到景末离身边的凤昭仪,他突然反应了过来,末离他恢复了失去的记忆,心中担忧,他双眼都睁大了些,“末离?”
景末离唇角含笑,轻轻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很好,一直让你担心,我还挺过意不去的。”
莫名的翊殊眼中有些湿润,“既然知道我会担心,那你就少惹事。”
“五长老,末离哥哥这么乖,才不会惹事呢。”凤昭仪很是袒护景末离。
翊殊诧然,转而也一笑,“行,惹事的是我。”
“进去吧,晚一些我陪你喝酒。”景末离招来宫娥,让她引翊殊他们进入宴席。
慢慢的又来了几波仙妖,差不多的时候天空又落下几道清辉,宫人禀告,这次来的是凌霄宫梵音上仙和东昇宫的云辰上仙,听到梵音的名字,景末离轻垂了双眸,这几日他的心思皆是归奚,乍然记起梵音,无由的有些心悸,果然情债最是难偿啊。
抬眸看去,梵音和瀚辰跟随着宫娥前来,梵音灰袍依旧,臂上拂尘随风摇,轻步不染尘,龙眉微蹙凤眼含愁,菩提弟子偏是清心扰,满怀情丝绕心扉。瀚辰看着站在殿下的景末离和凤昭仪,“这末离和凤昭仪站一处,还颇有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的感觉。”
梵音抬眸一看默然垂眸,迎客本该是主人的事,末离代表主人迎客,说明凤归奚的家人都是认同末离和凤归奚的感情的,“他们是兄妹。”
瀚辰轻挑了下眉,“不知这凤归奚是何等风采绝伦,才能让末离如此痴心不改。”
“天之娇凤,自是无双。”梵音答得没有犹豫,他知道凤归奚配得上景末离,没有嫉妒没有不甘,他只是无奈,无奈自己迟了六百多年才遇见景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