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门众人分头住下并用过晚饭后,大家分批进入一间酒楼的单间开小会。刚刚凑齐人数,天空中就传来隆隆的雷声,夹杂着道道闪电。
进山以来,每到晚上都会有间隔时间不定的电闪雷鸣现象出现,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今晚从房间窗户近距离望向主峰,感觉又不一样。
浓浓的云雾象玉带一样层层向上环绕着主峰,只在间隙中不时露出暗黑的山体。
每当高空中云层颤动,数道闪电张牙舞爪垂直劈下时,往往将云带拦腰击散,雾气随之受惊翻卷,让人可以隐约可见成片的树木和灰中带黄的残垣断壁,紧接着就是沉闷震耳的雷声作为注脚,而后过不多时,云雾又若无其事地重新聚拢飘动。
周翕皱皱眉说:“主峰灵气浓郁但狂暴燥动,连我的神识都不能象白天那样轻松探入,普通雷电应该造不成这样的效果。”
辛桥仙接道:“雷电之功我看不出来,但雷电降下时峰上是有阵法波动的。虽然微弱,但这种微弱是溢出控制极好的表现,起码我就做不到这种水平。”
周翕看向众人说道:“后天冬至,是上峰的正日子。此山此峰确有诡异古怪,但我们修道之人从来都是不放弃追逐机缘的,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因此,后天我们所有人都会上峰。”
“明天放假一天,你们可以休整练功,也可以在市集上转转,自已安排。”
“等下老慕会把我们手头上你们能用的东西和一些灵石分发下去。”
“照例都是要嘱咐一句小心,当然这是关心,但却是一句没用的屁话。”
“历炼探密就有风险,我们不能也不该时时护在你们身边,遇到情况,这个心是大一点儿好,还是小心为妙,你们自己决定和承担。”
“提示一句,遇事时跟随你们自己心灵的召唤。而且,往往是第一反应和下意识的动作是最真实自然,符合你自己本性并且正确率最高的。”
当晚,鲫鱼背脚下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在频密的雷声中入睡。
第二天清早卯时起床,先是洗漱晨课练功然后早饭,之后又修炼了两个时辰,商晨曦这才带着澜庭三人出门。
沿道步行,走走停停,只易流年觉得终于可以出来耍了,猴子般窜来窜去,还撺掇华、林赌上几把。
山道不长,不一时已经来到鲫鱼背的入口,左边正有一处较为平整的场地,被简单装修成了个两层带篷的茶座,此时已坐满一多半人了。
四人上到二层,看见商锦书和南宫步翩正在喝茶,一问之下,原来慕倥偬碰到熟人了,就让他俩自行活动。
众人落座,向前看去,此处果然位置极佳,直面一山独秀的主峰,中间是千丈深壑,视野之中,呈现名种形态的云雾悠然漂荡,想来夏日轻风时节更加殊胜。
楼下临悬崖还有一处小平地,安置着七八套座椅,修道之人多不惧严寒,已有数桌被人占据。
大家正在赏景,就见一个中年道姑领着个小姑娘走进了户外茶座,吸引了众人目光。
道姑年岁看着不小了,装束发髻打理的一丝不苟,从面容看的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只可惜神色清冷肃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个小姑娘生的俏丽,脸上数粒雀斑瑕不掩瑜,反倒凭添几分俏皮,也是副团结紧张严肃不活泼的神态,可任谁都看的出是长辈在前刻意装出来的,朝四下不停转动的眼神就暴露出了年少好动的心态。
两人找了一处座位坐下,少女取出一套自带的茶具放好,让小二上了水。
万象门众人看着风景随意聊着,这时又进来两名背剑少女,其中一人路过一桌坐着几名大汉的桌子时,被一个汉子故意伸脚绊了个踉跄,于是口角起来,几个汉子嘴里不干不净调笑着,声音越来越大。
两个少女应该是长辈没有随行有些势弱想退缩,却被围住要求同桌一起喝茶。
看着开始动手动脚了,这里易流年刚站起身来,还没待出言,只听楼下中年道姑一声断喝:“住手,滚!”
一名领头的汉子转头瞪眼:“百鬼夜行窟办事,旁人休要多管闲事。”
小姑娘开了口:“这位大哥,我劝你收敛自重,赶紧离开。我师傅脾气不好,说一不二,她老人家最讨厌臭男人欺负女子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哟。”
大汉狞笑:“是么,小娘皮不知道我们百鬼夜行窟背地里被人称做百鬼兽行窟的吗,今天…”
话没说完,众人眼前一花,都没看清中年道姑是如何出手的,领头大汉一只耳朵已被隔空削落,不由捂耳大叫,半边脸上已血流如注。
几个大汉慌忙上前扶往,就要抽兵器冲上去,领头汉子倒有几分知机和见识,心里明白对方这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只要手一歪自己人头不保,如此手段己方万不是对手,于是赶忙拉着几人连句场面话也不敢撂,抱头鼠窜而逃。
见中年道姑一出手就见血致残,手段狠辣,不留余地,万象门弟子也是吃惊骇然。
只有易流年说:“痛快,解气。”说完又指着澜庭弦惊道:“看看你们俩,都没点儿同情心和侠义心么?”
华澜庭说:“有易大侠在,哪里轮的到我们英雄救美啊。”
林弦惊也帮腔:“是啊,这些禽兽还是交给易大侠处理比较好。”
易流年:“少来,开个玩笑罢了,别以为我傻看不见,澜庭手里扣着飞刀,弦惊脚下绷劲,南宫姑娘剑都抽出一半了,彼此彼此。不过话说,为什么让我先去对付禽兽啊?”
林弦惊笑答:“因为做人选对对手很重要啊。和禽兽斗,如果你赢了,那就是比禽兽还禽兽。”
华澜庭接道:“如果输了,你就是,禽兽不如。”
林弦惊又说:“如果打平了,你就是和禽兽没两样。”
商锦书和南宫步翩都和营造处弟子是首次接触,听到这里不禁莞尔。
易流年指着他们,你你你们的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下才说道:“哼哼,你们不过是看到没有利益可图,所以犹豫慢了半拍,不象本少侠这么真实纯粹。”
华澜庭听了说道:“说到利益,有商大家在这里,不如二叔您除了经商四字再指点我们几手吧。”
商晨曦笑言:“你小子,考我啊,还是想再淘点儿干货。也罢,锦书,你给他们说说商家家训。”
“是,二叔。”
商锦书起身答应:“商家家训第一条:在商言商,姓商言商,凡事以利为先为重。”
易流年弱弱地问道:“二叔,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太世侩了。”
商晨曦正色说道:“非也。商家以商起家,其次才是修真家族。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重利,无利不起早,这没什么好讳言的。”
“干什么吆喝什么,从商不谈利,骗鬼呢。天下人如果都能谨守本份,做好自己该做、会做、擅做的份内之事,在自己的道儿上知足而不满足,不要又要立牌坊又要当那啥的,这世上就会少了很多纷争之事。”
“再说,商家家训每一条都是有注解的。锦书,说下去。”
“是。利分利益与利润,利益又有短期眼前、中期长期、潜在隐性、既得显性等之分,凡事应立足眼前,着眼长远,以求利润最大化。另,事皆有例外,凡事重利,不凡事重情。”
“好一个不凡之事重情。”华澜庭和林弦惊击节叫好,陶朱大门家风当真不俗。
商晨曦听了抚须微笑,很是受用,说:“步翩,你来说第二条。”
南宫步翩娇声说道:“商家家训第二条:商家保命全身续族之道。世间事大抵可由两种方式处理,其一为不关我事,其二为不关你事,如此,少却多少烦恼。”
“注解:大部分世间的苦难和问题,如果不能用关你屁事来解决,就一定可以用关我屁事来处理。既要有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也要有置身事外童真装傻的出离心。”
“不明觉厉啊,”易流年感叹道:“翩翩姐,那第三条是什么?”
旁边的商锦书冲他一拱手:“抱歉哈,流年兄弟,第二条之后非商家嫡系子弟不得与闻。”
商晨曦说:“这样,把最后一条告诉他们。”
商绵书正要开口之际,细心的华澜庭和心细的林弦惊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旋即又恢复自然职业性微笑背后的那一丝怅然之色。
华澜庭的想法是,世家子弟虽然人前风光,但总端着也累,背后总有难言之隐和求不得之苦。
林弦惊却是明白门阀大家后辈必须背负的面子、责任和不得不面对的外部矛盾以及内部倾轧。
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商锦书继续说道:“商家家训最后一条:如果经过对前述家训审慎细致地考量至少三遍以后,确定都不适用于面对的状况,请参照第零条执行。”
顿了顿,商锦书似笑非笑地说:“商家家训第零条:只要符合我愿意、我高兴、我喜欢三原则,那就放手去做!”
妙,妙不可言!商家先祖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华澜庭和林弦惊这样想着。
众人还在回味之时,楼下又走过来数名修士。
中间是个少年,一脸倨傲之色和修二代的嘴脸,周围三名中年男子护卫一样拱卫着,后面一个鹰钩鼻老者负手跟随。
几人进入露天茶座就走到崖边,一名护卫推搡开正坐着的一人,嘴里粗声说道:“让开让开,这里我家少主征用了。”说罢用袖子掸了掸,伸手招呼那名少年坐下。
被抢了座位的两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忍气吞声没敢争执,灰溜溜退走。
没想过了半刻钟,这两人叫了十多个人又气势汹汹地回来找场子了。双方数言不合剑拔弩张就要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