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的记忆力很好,自从开始有自我意识以来,发生的一切(他认为有必要记下来的)事情都记忆犹新,包括老独眼教给他的每一个技能,甚至地下迷宫时的一日三餐。
这种惊人的记忆力,保证了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为宗师级别的金手指,但是如今让他舍弃记忆,回归空白,这就有点强人所难。
“……当年老独眼虽然将这一招当作最后的底牌留给我,其实并没教我怎么翻开它啊,啧,忘掉所经历的一切,一般来说只有被人打成植物人才有可能吧!?”
不过,王五毕竟不是一般人,删除记忆这种事,也是做得到的。以他的记忆能力,生活中依然有许许多多的细节记不清楚,关键就在于他为了节省空间,删除了许多不必要的记忆。
例如某个姓杜的朋友之类……但是现在要做的,却是删除有生以来的全部记忆,仔细想想,这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的底牌啊。
将之前的人生完全舍弃,忘记老独眼,忘记阿卡莎,忘记凯丽、银霜、华芸……甚至连作为金手指的记忆以及筑梦术全数抛弃,好吧,就算如此做了之后,便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连这个宗师级的黑衣人都能打败。但之后呢?自己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王五心中忽然有了种异样的情绪。
是恐慌?是失落?还是对过去经历的一切,深深的眷恋?
然而当王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这些情绪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与之一道消失的,还有王五接近十五年的人生中,积累下来的全部经历。
因为这对王五来说实在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反正同样是死,至少拼个够本再说。而且就这么被黑衣人杀死,连自己的小女仆都救不回来,岂不等于被人先奸后杀?虽然奸的不是自己,效果可是一样的!
所以王五虽然心中有些异样,却毫不犹豫地翻开了最后一张底牌,以最激烈的手段,删除了自己的全部记忆。
印象中的每一幅画面,耳中听到的每一个音节,都被王五以特殊的意志力一点点碾为粉碎,化为虚无。
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王五就这么干净利索地做出了选择。
如此剧烈的动作,引发了相当强大的反噬,王五身体一震,从七窍中流出紫黑色的血液,但此时他面上已经毫无表情,仿佛完全不在意身上的重伤。
而在他面前的黑衣人,也察觉到了异样,念头一转,无形的力量开始收拢,试图进一步挤压王五的身体,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听到少年身上传来的骨骼碰撞声。
王五就那么安静地站着,自己收拢去的庞大力量仿佛不存在一样,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影响。
同时,王五的梦境空间变得一片雪白,黑衣人输送去的能量风暴顿时落空,在虚空中渐渐消散。
“!?”
在激烈交战的时候,将自己的梦境空间隐藏起来,这……这他妈的是开玩笑的吧!?就算是金正阳,也没可能魔术一样将自己的梦境空间霎时隐藏,或是转移开来。
梦境空间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空间的主人死亡,事实上,现在七窍流血的王五看上去的确像是个死人,但一个死人绝不可能像他一样,给自己带来如此强大的危机感!
王五很厉害,如果评选历史上最强的十五岁高手,王五毫无疑问可以拿到第一,但他还远远无法给一个宗师级带来危机感。黑衣人心中在霎时间升起了无数种猜想,却没有一种能解释王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啧,老家伙难道还有什么遗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
带着一丝疑惑,黑衣人抢先发动了攻击,只见他手臂一抬,黑色的匕首便闪电一般刺向王五,动作之快,较之王五的背刺也毫不逊色!
王五依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目光呆滞直视前方,仿佛毫无察觉,但是当黑衣人的匕首终于接触到他的额头皮肤时,王五终于动了。
他将头猛地向后一仰,伴随颈骨一阵碎裂般的咔嚓声,他的脑袋完全仰到背后,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姿态,恰到好处避过了致命的刺击。
而后,在黑衣人万分震惊的目光中,王五转回头,目光依然显得茫然,瞳孔却渐渐有了焦点。
“!#¥……?”
一阵奇异的音节,从王五口中传了出来,仿佛是在询问什么,黑衣人见多识广,却也分辨不出他用的是哪一种语言。
“嘿,小王五,这就是你的底牌?看上去的确很吓人啊~”
“!#¥?”
王五又一次重复着奇怪的音节,只是语速却略微加快,仿佛有些不耐烦。当然,少年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
黑衣人此时心中已经涌起惊涛骇浪一样的恐惧,面前这个平静的少年,似乎随时可能化身为地狱中的魔王……尽管理智告诉他这绝无可能,但一向灵敏的直觉却告诉他:快跑,有多远跑多远,离王五远一点!
如果换个时间场合,黑衣人一定会遵从直觉的引导。但是这一次出现在这里,直接面对上王五,他也有不能退却的理由。
“小王五,别问了,至少现在,只有你死我活。”
“……”
王五像是听懂了黑衣人的话,闭上嘴巴不再询问。
下一刻,他迈步向前,直直走向黑衣人。黑衣人端起匕首,目光在王五身上一扫,只觉得浑身破绽!
一个宗师级的金手指,会摆出这样的姿态迎战?黑衣人顿时觉得有些荒谬,但手中匕首却不留情地划出弧线,试图将王五的喉咙一刀两断。
此时王五正大步向前,脚下虚浮,完全没有闪避腾挪的空间,然而下一刻,王五再次用出了诡异近乎自残的身法,他向旁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匕首,但下半身两只脚却因为这剧烈的扭转,在脚踝处爆发出清脆的声响。
“卧槽,打架就打架,不要玩这种渗人的把戏好不好?”
哪怕作为旁观者,黑衣人都感到痛,但王五拧回身来,步伐依旧,脚踝处的重创似乎根本影响不到他!
“啧,搞什么名堂……”
黑衣人两次攻击落空,一时间又找不到王五的梦境空间,于是筑梦术转化释放对象,开始给自己增添增益状态。宗师级的筑梦术效果非常明显,黑衣人在顷刻间便获得了远远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手中匕首拖出一排幻象,势如破竹地刺入了王五的胸口!
这一次,王五终于无从闪避,胸口惨遭贯穿,殷红的血液霎时浸透了胸前的衣衫。
然而少年脸上却连动也不动一下,只是张开嘴,以奇异的语言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黑衣人皱起眉头,手腕一拧,确认匕首已经完全绞碎了王五的心脏,但是……对方却毫无反应!
要害被贯穿的王五,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依然带着几分不耐。
而在确认黑衣人没有回答的意愿时,王五重新闭上嘴,依然大踏步地向前行走,完全不顾心脏处直插着黑衣人的一柄匕首!
“我靠……你是丧尸啊!?”
黑衣人真有些被吓到了,连忙抽回匕首,向后撤了几步。然而在他撤步的同时,王五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
黑衣人此时带着宗师级的筑梦术增益,行动速度何其迅捷?但王五步步紧逼,居然寸步不让!
事实上,王五比黑衣人的速度更快,就在黑衣人惊诧之时,王五已经抢上一步,伸手在黑衣人胸口轻轻一按。!
黑衣人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从胸口处袭来,五脏六腑齐齐受创,一口鲜血忍不住就喷了出来!在这一掌之下,自己施加在体表的念力护盾,以及空间扭曲力场居然形若不存。
“活见了鬼!?”
黑衣人一咬牙,决定不再和王五近身作战,背后一对黑色的羽翼展开,乘风一飞冲天,甩开了王五。半空中,黑衣人手掌一张,喷出燎原烈焰,将脚下方圆数百米的空间引燃。
过了几分钟,火焰熄灭,原先的沙土地已经呈现出一片晶莹的琉璃色泽,烈焰的高温可见一斑,然而就在一片琉璃中央,王五依然面无表情地站立着,连一根发丝都没有烧焦!
“……我了个槽,这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话是这么说,半空中黑衣人张开的右手已经开始颤抖。
燎原火并不是他的最强杀招,出手无效也很正常,但是眼前这一幕,实在诡异地令人没法不怕啊。
“火焰无效,那么冰霜如何?”
黑衣人左手张开,一道寒风从中呼啸涌出,顷刻间大地冻结,然而王五站在地面上,依然无动于衷。
两大杀招宣告无效,黑衣人瞪大眼睛:“……你丫是幻想杀手啊!?”
下一刻,王五忽然抬起一只手,一条狰狞的火龙呼啸而出!
黑衣人大惊失色,半空中扇动翅膀闪避火龙,然而王五又抬起一只手,钻石星辰的寒风吹动,恰好将黑衣人在半空中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