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叔走后家里就冷清多了,爷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静养,老爸也去城里做生意去了,听说还是一个大买卖,所以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二叔也跟着去了,家里就剩下我唯一一个活跃分子,离学校开学还有一个月呢,我想进城逛一逛,可爷爷说什么都不让我去,任凭我怎么威逼利诱,那个老顽固就是不肯通融,现在我唯一的指望就是小叔能快点完成任务早点回来。
小叔是爷爷的老来子,就比我大了三岁,有时连我也不得不佩服爷爷的精力。我和小叔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小叔平时有什么好东西都眼睛不眨地送给我,但我一直觉得小叔很神秘,尤其最近这几年离家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一次比一次长,这次应该快半年了,我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因为每次他总是悄悄地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问他去哪里了,他也不说,有几次小叔又离开了,我就忍不住去问爷爷,那个老顽固总是扯开话题闭口不谈小叔的事,后来我也就不问了,毕竟他们不说有不说的理由。
刚和那老顽固杀了一盘,杀得满盘皆输,最后就剩下一个光杆司令了,这简直就是我入棋道以来的奇耻大辱,还被那老头奚落了一番,我决定先回去睡一个觉,然后再杀回来。我刚迈出老头子的房门,就看见二叔鬼鬼祟祟地进了老头子的书房,期间我和他打招呼他也没理我,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透明人,这下彻底把我惹我毛了,刚在老的那里受了窝囊气,这回小的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好得我也是陈家的独苗长孙啊,我决定让二叔好好地注意注意我,我气冲冲地跟了上去,二叔“咣当”的一声把门甩上了,幸好我闪的快,要不我这□□的金钩鼻早就被挤瘪了,门受力过大,没有被关上,前后逛荡了几下就停下了,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门缝,我从门缝中看见,二叔走到老头子的面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用黑色布抱着的东西,那老头子瞥了一眼也没当回事,直到二叔打开黑布,露出里面的东西,老头子“扑腾”的一声就坐直了,看他那灵活劲我还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脑血栓后遗症。
老头子把那个东西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还拿出了放大镜看,看都最后脸都绿了,他举起那玩意问二叔这是哪里来的。二叔一直背对着我,所以拿东西我一直没有看到,直到老头子把它拿在手里我才看清楚,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白色铁俑,因为距离比较远,没看到这铁俑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算做工精细到惟妙惟肖的大理石俑老头子也不是没看过,这个普通至极的铁俑怎么会把老头子吓成那样啊。
二叔小心翼翼把那铁俑包了起来,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这是一个南蛮子拿过来的,说要和咱们联手干一宗大买卖,这玩意我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所以就拿回来给你看看。”
老头子还在震惊中没有回神,过了好半天才淡淡地问了一句道:“老大知道吗?”二叔摇摇头道:“这事大哥不知道,我是在给老大运货的途中遇到那南蛮子的。”
老头子眼睛盯着窗外若有所思地喃喃着,“这就奇了,那南蛮子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二叔说道:“我问过那蛮子,他说要见到陈把子之后再说。”
老头子扭头看了一眼二叔惊呼道:“见我?他居然知道我?看来这蛮子道行不浅啊,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容我想想的。”二叔见老头子如此谨慎也有了戒备之色。
老头子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二叔道:“你来时有没有看见陈松?”二叔松了一口气摇头说,“没有。”
我靠,真是把我忽略的够彻底的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活人站在他旁边还和打过招呼,他居然说没看见我,如此藐视我这个陈家独苗长孙,大概也只有神经大条的二叔才做得出来了。
老头子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不希望陈松掺和到这里面去,这件事你一个字也不能让他知道,咱们干的不是什么光荣的买卖,到你这辈就算是一个终结了,这种事做多了,连累子孙后代啊。”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也没兴趣继续听下去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老头子他们做的到底是什么买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只有我像个局外人似的。陈把子?老头子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外号,想必老头子在想当年也是某一行的传奇人物,但怎么没听他说过,也没听过镇里的人提起过啊,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找到了镇里的老乔头,他曾经是爷爷的伙计,现在六十多岁了,虽然比老头子小了十多岁,但我想老头子的事他肯定知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和老头子的关系很不好,我估计肯定是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之后分赃不均,所以现在老死不相往来,当然这只是我的猜忌不能当回事。其实老乔头的生活并不怎么样,无儿无女光棍一根,以前还能道城里干点力气活混口饭吃,现在年纪大了没什么力气了,只能靠做点小手艺糊口了。老乔头现在就靠捏糖人为生,手艺还算不错,勉强混个温饱,我记得我问过我们家老头子怎么不帮帮老乔头,看他也怪可怜的,而且毕竟也是他的伙计嘛,老头子说他曾经要帮老乔头来着,但那头老倔驴根本不领情,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老头子便也不那么多事了。
我在老乔头的屋里站了一圈,屋子不大而且还有些简陋,但很干净,老乔头在屋子中间编鸡窝见我来也没什么意外之色,更没有搭理我的意愿,我想他大概以为我是闲着没事到处闲逛的吧。我假意咳嗽一声然后一番正经地问道:“我说老乔头我今天找你是想向你问一些事情的。”
老乔头依然没什么反应,敢情也把我当成了透明人。我有点不高兴了,这老头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怎么说我一社会青年在这正正经经地向他请教问题,他就算不知道也不能不理我啊,这么看来还是我们家的那个老头子可爱一点。我接着说:“我想知道我爷爷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们这一票人到底是干什么勾当的,为什么我们家的每个人都好神秘,这是不是和我爷爷的做的什么事有关。”
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其实我还有很多地方都不是很明白,但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只能问几个比较根本的问题了。老乔头继续手里的活没把我当回事,但我注意到了当我问出第一个问题时,老乔头手明显地僵了一下,愣了片刻的神,时间很短,可还是没能逃过我的眼睛,这使我更加确信他知道爷爷的事。我接着问:“乔大爷我晓得你知道,但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默默唧唧地问了好几遍,终于把老乔头问烦了。他停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点上了大烟斗,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然后扭头问我,我说陈小子你怎么突然好奇你爷爷的事了。我被他问的一愣,正想编个什么借口呢,那老家伙瞥了我一眼有点不屑地说:“你跟你爷爷一个德行,个子不长就长心眼,不靠谱不实在。”
我心一惊知道这是老江湖,我那点道行还真不入流,赶紧赔笑道:“乔大爷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既然要问你怎么会骗你呢。”老乔头用那大烟杆敲了敲我的头说道:“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说吧,你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来了,记着说实话。”
我一看这情况想不说实话都不行了,思前想后还是老实招了吧,万一我乱八七糟地胡说一通,这老头听出什么漏洞,一急眼再也不告诉我怎么办,想从爷爷那边知道真相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老乔头这里了,于是我就把今天在门外的所听所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乔大爷,老乔头听完脸也一下子绿了,跟我们家老头子一样都吓得半天没回神,之后又向我求证了一遍,“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就差点没跪倒在地向天发誓了道:“那个铁俑真的有那么邪门吗?瞧你们一个个吓得。”
老乔头听我唧唧歪歪地说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叹气道:“这真是冤孽啊,想不到事隔五十年多年了,还是逃不开那个诅咒啊。我一听他说这话急了,我说乔大爷你别一个劲的摇头晃脑的,你倒是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乔头像是沉浸在某种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的境界中似的沉思着,我觉得他是在回忆,毕竟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估计他还是一个不足二十岁得少年,可能有些事他真的需要回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我们就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各怀心思,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就开口打破了僵局,乔大爷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老乔头叹息着,我本来是想永远把它烂在肚子里,我想你爷爷他们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这些经历过那件事的人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它,但没想到都五十年了还会有人惦记它。
原来在五十年前,老乔头还是小乔的时候,那时全国刚解放十几年,经济上还没怎么发展,还是有些人会吃不上饭,于是一些吃不饱肚子的人还是打起了死人的主意,其中带头一个就是我们家老头子,他还是当时社会上的知识分子呢,在老家那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没人知道其实他背地里干得却是刨人家祖坟挖人家尸骨的事,而且还盗出了名堂,很多道上的朋友都是很服他的,不过老头子盗了七八年,也没赶上什么特大型的古墓,大多都是年代不是很久远的明清时代的普通官宦人家的墓,虽然惊悚的事也遇上过,但挖到的都不是什么多珍贵的稀世珍宝。
直到有个道上的叫二黑的人听闻老头子的大名找来说要和老头子干一桩大买卖,这个二黑子可是道行深不见底,他连领导班子内部都有人,很快地通过关系拿到了由国家发布的考古文献,组建了考古队去进行文物挖掘,表面上这是一次考古行动,其实是一群各怀鬼胎的盗墓贼与死人的之间斗争。
那次盗墓的算上老乔头一共是九个人,六个男人,三个女人,其中只有老乔头手生,因为在这之前老乔头只刨过刚死过不久的地主坟,油水虽然不大,但也没什么技术上的要求,所以按常理那次大规模的盗墓行动是不能算上老乔头的,还是爷爷说他很有潜力,是块做土夫子的料,就算没什么经验,也能扛个枪端个炮什么的,就这样老乔头也被算了进去。
那个二黑子直接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叫死人岗的地方,是一片没开荒的大荒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唯一有人家的地方也离那里有二里多地,老乔头第一次干这么大的买卖再加上一听地名还叫什么死人岗,光听名字后脖颈子就钻凉风,所以干什么都不敢往上冲,但我们家老头子却不惧那个,用洛阳铲一探,找到大概位置就开始下皋刨,老乔头也跟着挖。
他们九个人从黎明一直挖到了半夜才挖通一条通往墓室的墓道,墓室长时间不通空气,所以他们直到天亮才进去。墓道挖的不是很宽敞,一次只能勉强下去一个人,第一个下的是二黑子,接着是我们家老头子,再之后是三个女的,最后是他们这些没什么名堂的,老乔头被排到了尾巴,他拉着绳子等他们一个个下去后,轮到自己时突然害怕了,说什么也不敢往下跳,但又怕他们几个上来笑话他,犹豫了半天也没个决定就在墓道口转悠,这一转悠就到了晚上,这天一黑老乔头就更没胆了,下了决心说什么也得回去,思前想后还是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上来找不到人。老乔头思毕后朝着洞口喊了好几声,喊得都有些缺氧了也不见有人回应,心想八成这帮人是一去不能回了,想到这儿老乔头还跪在洞口边“咣咣”磕了好几个响头说了一些伤感的话就决定收拾东西离开。
正在老乔头转身离开时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是人发出的声音,但又很沙哑很粗犷有点像野兽的咆哮,可这荒地连根没膝盖的草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野兽的,再仔细一听这声音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也就是墓室里,想到这里老乔头的后脊梁都冒凉风,该不会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这是老乔头潜意识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也是比较合理的。就在老乔头吓得腿肚子直哆嗦之际又一声吼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那仿佛要震碎耳膜撕裂人心的声音老乔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就是过去这五十年里午夜梦回也会被那声音吓醒,老乔头说那声音很像狼的吼声,但要比狼的叫声更犀利更震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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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乔头这回吓得可不轻,当时就瘫倒在地,说什么也起不来了,直到过了大概半个多点才缓过神来,腿一能使唤就连滚带爬想要跑,这时绑在他腰上通往墓道里的绳子突然有了动静,好像有人在另一头用力地往下拉。老乔头松了一口气心想可能是他们几个回来,再说都过了一天了,他们也应该上来了。想到这里老乔头别提有多兴奋了,马上解开了腰上的绳子,走到洞口用力往上拉,拉到最后一只血淋淋的手伸了出来拽住他的手,老乔头永远玩忘记那一幕,他把那个人拉出来的那一幕,那不知道还算不算是一张人的脸了,一脸的血肉模糊,看不清五官了,右半边脸连皮带肉地被硬生生地撕了下来,都露出骨头了,血和肉还在下面耷拉着,上面还带着一个圆咕隆冬的东西,仔细一看是眼珠子,左边脸也没比右边强到哪里去,唯一好点的是眼睛没什么大问题,估计这人就是凭这一只眼睛才找到墓道爬上来的,什么嘴啊,鼻子啊早就分不清了,老乔头当时还小哪里见过这阵势啊,当时吓得愣了半天,之后尖叫了一声,拔腿就想跑,没想到那只手抓得死紧这一使劲还把那个人带了出来,老乔头定睛一看又吓了一大跳,那个人的下身从臀部以下都没有了,只剩下血肉一片的上身,下面还淌着肠子心肝脾肺一大堆内脏,那场面别提多恶心了,连空气中都有一股子腥臭味。
老乔头使劲掰那只攥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可弄了半天也没整下来,当时老乔头心一狠,反正他人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对不起他的了,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当机立断地剁下了那只手脱离开那句不完整的尸身,喘了半天的粗气,终于恢复些精力,老乔头决定把这半具尸体埋起来,也算是不白认识一场,正在收拾尸体时发现那尸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铁俑。
老乔头看了半天只知道这应该是战国时期的,但具体是哪个国的就不得而知了,那铁俑做的惟妙惟肖的,有模有样的,是一个穿着铠甲士兵的模样,没拿什么兵器也没什么表情,铁俑的背后还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老乔头也看不懂就决定把它带回来研究。正在从那死人手里抠铁俑之际那野狼般的吼声再次响起,而且这次离自己还很近,老乔头这时也顾不上什么铁俑不铁俑的了撒腿就跑,一口气跑了两三里。回到家里就大病了好几天,病好了就离开了那里,对谁也没有再提起过那天发生的事,直到二十多年前搬到了镇上重新碰上爷爷就住了下来,阔别了三十年两个人再见面彼此都不熟悉了,老乔头还是凭借着陈把子这个名字才认出爷爷的,不过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可能那件事真的对他们造成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我听完老乔头的话后吃了一惊,我没想到自己的爷爷是个盗墓贼,而且还是祖师爷爷的那一种,我并不是鄙视盗墓的,怎么说那也是职业,但作为一个21世纪新青年一时间的还真没办法接受。不过虽然知道老头子是做什么的了,但接踵而来的问题就更多了,我捋了半天的思绪问老乔头道:“我说乔大爷那群下墓室的人呢?都回来了吗?那墓室里面到底有什么啊?那个铁俑呢?”
老乔头看了我一眼吸了一口烟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帮人到底怎么样了,或许你爷爷应该比我清楚吧,毕竟他下去了,里面有什么他应该比我知道,至于那个铁俑我就更不知道了。”
我接着问道:“那墓是谁的,那个朝代的?”老乔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二黑子就说是汉代的一个王族的墓,至于具体是谁的他也不清楚。”
对于这个结果我有点失望,这无疑是把我从一个小谜团里推到了一个大谜团里,也许这一切谜题的谜底只有老头子知道吧,但我该去问他吗?我开始迷茫了。老乔头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息了一声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以去后山找找,但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我疑惑地瞪着他,“后山?这个跟后山有什么关系吗?”老乔头说道:“我还能听到那像狼一样的叫声,将那声音就是从后山传来的,也许答案就在后山,可惜我老了,没那么多的好奇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