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德令哈这个地方完全陌生,逃离了黑店主的魔爪我却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贵地的旅馆我是万不敢再涉足了,于是只能在大街上做个孤零零的游鬼。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大街上除了零星的小旅馆还亮着灯外,其余的大小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了。我犹如一只丧家之犬一般漫无目地的游走在德令哈市的街道上。
“干什么的?举起手来!不许动!”忽然我的身后传来一声貌似狼吼,坚决不可忤逆的命令。
我一听乐了,心里一阵儿牢骚:这人有毛病呢吧?先是问我干什么的?我还没回答呢,他又让我举起手来。我刚要照他的要求做呢,他又让我不许动。这人不是脱裤子放屁,白费手续么?
我缓缓转过身去,见两个警察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正用枪指着我的脑袋。我一见是警察,悬着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同志,别冲动。误会啊,我是”我刚要亮出身份,其中一个警察一个擒拿手就将我扑倒在地。我“妈呀”一声惨叫,他在我全身已经自上而下搜查起来。我暗叫不好,他们要是搜出我腰里的伯莱塔手枪来,那可够我喝一壶的啦!在当时,只要在谁身上搜出支枪来,当场击毙都不为过。他们再向上级随便报个国民党特务或是匪徒什么的,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功劳啊。
我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看来菩萨是没有听到我司令的祈祷,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那个警察在我腰里摸出枪的那一刹那,“咔”的一声一把冰凉的手铐已经从背后锁住了我的双手。
“呦,伯莱塔!外国货,这可是好东西啊!看来说你是个国民党特务一点儿也不冤枉,带回局里审查!”站在一旁的另一个警察喊了一声。
我一听“带回局里审查”这几个字,连忙激动的附和着“对!特务!特务!我还有同伙呢,带回局里慢慢审查!”我这一通话搞得这两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犯嘀咕。
不久,我被带回了德令哈市公安局。他们急功近利,想连夜突击审讯我。我知道现在跟他们这帮人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说不出个好歹来,于是我坚决要求见到局领导后才肯“坦白”。
大概一个小时候后,公安局副局长风尘仆仆的亲自赶来了。我一看副局长来了,心里总算有了底。这回他们总不至于严刑逼供或是打黑枪什么的吧?
“我的怀里有个东西,麻烦哪个同志帮忙拿一下?”副局长给旁边的一个小警察使了个眼色,他走到我面前从我怀里取出了那本《九天元女青囊海角经》。
小警察看了看书皮上的阴阳八卦,便怒骂道:“妈的,牛鬼蛇神啊!敢戏弄我们!”说着一记耳光“啪”的一声把我打得人仰马翻。我立马就火了,心里开骂:妈的,老子在城管局哪吃过这等亏啊?只有我把别人一耳光打翻,还没人敢动我一根指头呢!可瞬间我又平息了心里的怒火,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为今之计,是让这帮孙子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咽了口唾液浇了浇就要涌上心头的火,强颜笑了笑(后来在场的警察跟我说,我当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呢),道:“这位同志是个急性子啊,你翻开里面看看再打也不迟嘛。”小警察狠狠盯了我一眼,随手翻开了书。
“唰”的一声,一个信封从书里面掉了出来。一旁的副局长屈身捡起信封,他打开信封抽出两张信笺。一张上面写着:本局特职人员司令派往西藏公干,望西藏,及其途经属地,地方政府有关部门予以方便。谢呈!后面是我们局长的亲笔署名,以及城管局的钢印。另一张则是能够证明我本人身份的证明信。
其实,当初我逃离黑店的时候,之所以命悬一线之际也不忘了带走那本书,更多的是源于书里面夹着我的介绍信和证明呢。
“误会!误会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手下的人做事没分寸,让司令受苦啦!”“来啊!快给司令打开手铐!”副局长先是向我赔笑道,接着又朝身旁的小警察大吼。小警察们一听我是个“司令”,以为是上面派下来的钦差大臣呢。几个人唰的一声围过来,诚惶诚恐,唯唯诺诺,恨不得叫我声爷。
几分钟后,我被请到了副局长的办公室。
“司令真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敢问贵单位这次派你去西藏是什么任务啊?”副局长递过来一杯热茶,然后好奇地问。
我故作神秘地说:“抱歉,苟副局长,这是本局的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噢既然事关机密,我也就不强迫司令犯错误了。呵,司令同志,今晚的事实在是抱歉啊!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酒菜了,在贵发祥大酒楼给你接风洗尘。司令同志一定得卖给我个面子哦。”我一听这茬,不禁心里暗骂,真他妈的不愧是公安局长,有权有势啊,临晨三点多钟也能在酒楼订上酒宴。
说到吃饭,我突然间想起了那家做人肉生意的黑点,连忙对苟副局长说:“酒先不急着喝,您还是赶紧派人去把那家黑店查了吧!”
清晨六点多钟,当人们还都在睡梦中与周公嗑瓜子的时候,十几辆警车一路警笛鸣进了德令哈市公安局大院。
谋财害命的杀人剔肉夫妇被押解进了重案审讯室。警察在他们黑旅店的地下储藏室发现了四具死尸,还有七具被剔光了肉的白骨。他们还在面馆的厨房里发现了一堆已经被剁成肉馅,分不清性别的尸体。
一起震惊全国的“四尸,七骨,一肉馅”杀人惨案,在短短三个小时内成功告破。
德令哈市公安局一夜成名。青海省公安厅誉以本局殊荣嘉奖外,还给当晚参加任务的三十多名警员均发放了“特殊津贴”。几日后德令哈市公安局被北京公安厅授予“全国模范警局”的殊荣称号,并通报嘉奖。
黑店主夫妇对他们谋财害命的事实供认不讳,法院根据有关刑法条例判处他们枪决。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那个被我开枪打伤左肩的男人居然要求要见我。
在两个警务人员的陪同下,我见到了他。他看到我的第一眼显得异常平静,我所预想的混乱场面并没有出现。
“你是警察?”他冲我笑了笑,淡淡地问。
“不。我是城管。”我强颜镇定,冷冷地说。
他显然对我的回答有些吃惊,但很快又淡定了下来。“能再让我瞧瞧你那块古玉吗?”他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仿佛跟那寒玉有着某种默契。
“你想干什么?”我无法强迫自己再佯装镇定了,紧张地问。
“您别误会,我只是对那块古玉情有独钟,临死前想再看看它,死了也就瞑目了。”他用乞求的口吻跟我说。
我被他的执著动摇了,伸手从兜里掏出寒玉递给了他。他接过寒玉,捧在手心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他深深的陶醉其中,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身处死亡的边缘。
突然,他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似乎与寒玉融为了一体。他仰起头“嗷嗷”兽吼了几声,表情显得异常痛苦,额上青筋突起,脸上的皮肤扭曲变形。他的眼睛,鼻子,耳朵,还有嘴里同时开始往外渗血。他全身抽搐得很厉害,耳鼻喉嘴已经从起初的渗血变为泉涌。我恶心地干呕了几下,转身大叫着跑出了探询室。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与我撒肩而过,紧张地冲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一名警员给我送回了寒玉。犯人已经不治身亡,我的古玉是警察从血泊中捡回来的。黑店主被定性为“离奇死亡”,反正过几天就要枪决了,倒是省了子弹,警察也没有再花费时间深究其死因。
两天后,我决定离开这个鬼地方。
德令哈市公安局正副局长,以及数十名高级警官亲自在贵发祥大酒楼设宴为我饯行。除此之外,他们还经青海省公安厅的批准,以省公安厅的名义向我们城管局致函为我请功,并致谢。
在八几年的时候,铁路还没有修进西藏,到德令哈就终止了。我的下一站是距德令哈400多公里的格尔木市。公安局专门派了两个警员和一辆车要送我去格尔木,盛情难却,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我在两个警察的陪护下坐上了开赴格尔木的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