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云在后殿藏经楼中一边翻阅典籍一边关注着前殿的动静,此时见朱刚几人被痛殴,而那木元清似乎殴打的很是痛快,不禁一阵臆想——
“若是自己拿着棍棒痛殴聂风鸣他们,看着他们抱头鼠窜,不知是否也会一样的畅快?这个待回去之后倒是可以试试......”
不论何宗何门,宗内藏法之处皆是要地,都会有高手轮流驻守。
陈景云入夜时分便进到了玉符宗后殿的藏经楼,那藏经楼内驻守着的正是个一名结丹期的长老。
那长老原本正在楼内修行,却忽见一个青色道衣的年轻人笑吟吟的推门进来,心中不禁疑惑:“莫非自己今日忘了发动楼内的禁制了?”
他还以为是门内哪个弟子,正待张口呵斥,忽觉眼前一花,那人只一晃身便来到面前,之后伸出一指直直点向他的额头!
结丹长老一生经历无数阵仗,反应自然不慢,正要腾挪闪避,可这倏忽间的一指就这么避无可避的点在了他的眉心,结丹长老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倒地之后脸上犹自挂着惊骇的表情。
陈景云神识大体扫了一下楼内藏书,只观书名就知道这三层书楼中的大概。
一层之中大体都是一些杂文广记外加诸如灵草辨识、矿脉分类的基础书籍。
二层之中多是练气、筑基期的一些修行功法和一些前辈修者的修行感悟。
三层之中则漂浮着几枚被灵气包裹、散发着湛湛毫光的白色玉简,想来便是玉符宗结丹期以上的高深修行法门了。
陈景云神识扫过第三层楼中的玉简,视包裹玉简的符文禁制如无物,了解了个大概之后便兴致了了,反倒是一二层的典藏书籍看的陈景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么......”陈景云用神念一本本的快速扫过书册,待一本名为《博闻考》的杂记内容映入识海后,陈景云不由一愣,开始细细品读。
这本厚重的《博闻考》上,除了记载着一些亘古传说,余者皆在讲述这方世界中人、妖、魔三域的势力划分、人族宗门的实力等级,以及各地的人文景致。
陈景云在这叙述杂乱的杂记中第一次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有了大体的认知。
传说中,亘古之前有先天神剑劈鸿蒙,之后天地开、两极分、三才初立,而后才有日星运行、四季流转、万物始生。
之后无数年中,这世间诞生过多少生灵已不可考,但有一个传说却绵延万世从未断绝,那便是——天有九重、地分八荒,九重天上仙佛怡然其上、八荒之内众生只为刍狗......
陈景云“啧啧!”几声,越过了之后一大段著书者的臆想和猜测,继续研读。
原来经过无数万年的大浪淘沙,这方世界竟只余人、妖、魔三族。
三族分立世间,各族修者为了争夺世间灵气富饶之地以及修行资源,连年混战不休,如此情形一直持续到万年前的一场惨烈的修行界大决战。
传闻那场大战发生在修行界最为辉煌鼎盛的时候,那一战,三方高手尽出,血染长空十万里,死去的金丹、元婴修士不计其数,就连超然物外的古修真者也多有陨落。
据说杀到了最后,天地都为之震怒,于是天降血雨、地涌黄泉,虚空之中有神霄霹雳降下,九地之下有魔神呜咽欲出......
也就是那次大战,使得人族修行界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守北荒以图后势。
其它妖、魔两族也大体如此,妖族修者翻过东方天堑山,占据东荒休养生息,而原本妖族水属的一支,则脱离了族群潜入了南方无尽海。
魔族一方则是穿越绝域荒漠退入了西荒。
万年以降,虽然三族修者在各族边界时有小摩擦,却无大争端,此皆为万年前那一役之故。
细读之下,陈景云心头百味杂陈,脸上苦涩堆积,原来他自认为广阔的天南疆域,不过是当年那一役的主战场而已。
仙山破碎、灵脉断绝,那一战使得原本世间灵气最为富饶的一方乐土化作废墟。
而三方修者身陨后尸身散发出的仙灵气、妖魔气、血煞之气、冲的天怨气,竟然纠缠在了稀薄的天地灵气中,让修者身在其中不但不能吸取灵气,日子久了竟还会被污染灵根断绝修行之路!
于是曾经被三方倾力争夺的一方宝地,就这样成为了令各族修者避之如蛇蝎的一处毒地。
当年大战之后,妖魔二族裹挟着幸存的本族之民遁走,而人族百姓却因身体孱弱,穿越不了万里林莽,所以只有少数身具灵根者才被人族修士护送着带入了北荒,任凭那些剩下的遗民在废墟之上自生自灭。
只是让遁入北荒的修行者们没有想到的是,被遗弃的人族百姓竟然坚毅至此,在废墟之上挣扎求活千年后,一代又一代人杰开始建立王朝,统御着百姓共同抵御天灾猛兽,硬生生的摸索出了武道修行之法。
如此七八千年后,天南之地的百姓人数竟然已过万万,甚至快要超过整个北荒。
于是便有一些新进宗门将心思打在了那些百姓身上,派出门内修者备足了灵石,到天南之地建立据点寻找修行种子。
原想着时间久远,天南之地那传说中能侵蚀灵根的力量应已不在,只要不吸取那里的灵气该无大碍。
哪成想偷鸡不成,反倒损了不少修者的灵根,只得灰溜溜的逃了回来,那天南之地侵蚀修者灵根的力量似乎比典籍中记载的更为霸道了。
此事在北荒之中沦为笑谈,几个顶尖宗门自得知天南人族逐渐繁荣后,哪家不曾探查关注过?若是真有便宜可占又如何轮得到几个三流宗门?
此后千年,再无宗门关注天南之地,倒是每隔几十年便会有几个出身天南的武者,仗着自身武技强横,穿越万里林莽而来。
这些武者的向道之心皆坚不可摧,一旦见识过了仙家妙法,心心念念的便都是渴求。
修行界的大多修者都认为这些武者乃是不祥之人,但是毕竟都是人族一脉,虽然不喜,但也多是任其自生自灭不加理会。
有些运气好的武者会被一些小宗小派吸纳,毕竟这些武者虽然灵根不堪,但是自身武技强横,有的甚至敌得过寻常练气期后期的修士,作为打手倒也合格。
一些运气差的则会沦为魔道修者的玩物,每日里与一些凶兽死斗,以供修者取乐。
运气最差的,被一些修士直接灭杀了也是有的。
“二十年前断去杂毛老道一臂、灭杀了他数位好友的,就该是那北荒大派烟霞山莲隐宗外出历练的修士了,据这书中记载,那莲隐宗可是北荒大宗,门下高手如云,苍山福地也不过是莲隐宗下辖的一方势力,平时也只把此地当作门下弟子外出历练的一个所在。
也只有那个宗门的修者才会在衣物上秀满莲花自命清高,也最见不得世间的污秽。
师父他们出身毒地,却不正是最最污秽之人么!”陈景云目光森然的收回神念,耳中似乎还能听到那些被遗弃的人族百姓,在一片贫瘠之地上艰难求活的哭嚎声,还有那些武道前辈临死前的声声怒吼!
陈景云推断出了当年事情的大概,哀伤之余,胸中就只剩下了一团烈火在燃烧,在那莲隐宗女修眼中,师父等人该与蝼蚁无异吧?信手灭杀也就是了,即便见到师父断臂得活也并不斩草除根,毕竟谁会在乎一个断了腿的蚂蚁的死活?
陈景云从来都不是大气之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天下苍生谋什么福祉,若能悠闲度日,他才不管什么山外的风雨。
即便在出山之前,陈景云心中所想的也只是为师报仇而已,可是在看遍了玉符宗的藏书后,那些万年前经历了山河崩碎、家园尽毁后,又被遗弃在废墟中的天南百姓们奔走嚎哭的身影,就好似印刻在了他的心底一般。
同为天南之人,若是从前没有能力也就罢了,既然得了机缘,他却是不得不做些什么了。
你修行界弃之如草介的,我陈景云偏偏要让它好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