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后悔

唐秉沉和方云山等一众人说完迟疑了一下走到连瀛身边坐下。

在走廊一端看到熟悉的身影时, 他有些疑惑,再看连瀛满脸泪痕、失魂落魄的样子,电光火石间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虽然他不知道孟昭欧和连瀛何时认识, 但是以两个人独特的气质来说, 互相吸引也未必不可能。孟昭欧还藏得真够深, 东正上下没人知道。

唐秉沉递了手帕给连瀛“擦擦泪吧。”

连瀛盯着那方男式手帕, 想起孟昭欧也曾经这样安慰她, 心里一疼,眼泪又滑了下来,却推开手帕, 任眼泪在脸上蜿蜒。

唐秉沉不以为意把手帕硬塞到连瀛手里,站起身拍拍她的肩, 不发一语走到旁边。

和他一起来的几个人有的对连瀛有印象, 有的没见过, 均露出疑惑的眼神看了眼连瀛和唐秉沉,直觉里眼前神情哀伤的女子与孟昭欧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宋笃初和崔韦钊过了一会儿也来了, 跟大家打了招呼,看见连瀛坐在椅子上,都过去拍拍她的肩不说一句话,在他们哥几个意识里,虽然连瀛和孟昭欧分手了, 但是孟昭欧倾心呵护的人他们也不能让她受罪, 何况连瀛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了心疼可怜。

连瀛站起身再次走到玻璃窗前也不管身后的眼光, 痴痴地看了床上看不出任何模样的孟昭欧。她只能想像, 仿佛抚摸过他的每个轮廓。他就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躺着, 虚荣地抗争着生命,如果可以, 她愿意抓住他的手和他一起拼争。记忆里的孟昭欧从来没有这么软弱,总是那么强势,没有他做不到的,自信得过分,有时候也会是一幅大男子主义的脾气,她气不过,总会有些小怨言,可如今,她多么希望他站在自己面前说“这个你不行,我来。”

隔壁屋里突然喧闹起来,一个医生和几个护士进了病房,对着屋里的仪器指点讨论。明明听不到什么,可是连瀛还是把脸贴在了玻璃上,想看出希望。

良久,医生出来对守在屋外的人说“你们放心吧,应该已经渡过危险期了,明天就可以离开ICU了。”

众人皆是一脸放松,互相对了眼微笑了。连瀛的手指几乎陷在肉里,直到医生说完才摊靠在墙上。唐秉沉站在连瀛的身侧扶住她,“你先回去吧。”

看连瀛摇了摇头,唐秉沉又说,“这里谁都帮不上忙,等出了ICU我们大家再来。”

唐秉沉的话似乎起了作用,连瀛点点头,和方云山他们打了招呼要走,不待方云山说什么,唐秉沉抢上前说,“天黑,我去送一下吧。”

连瀛不置可否,两人一起走出医院。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冬日里的黑夜,天有点阴,不见星星不见月亮,黑暗浓得化不开,连瀛懵懵懂懂差点撞了柱子,唐秉沉一把拉了她到身边,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连瀛要挣扎,却听见唐秉沉轻轻说了声,“我没有其他意思,这里离车还远。”心里觉得恻然便偎了唐秉沉。自从下午知道孟昭欧出事后,她就觉得冷,从心底里泛出的冷意怎么都驱散不了。

“总裁不会有大事的,他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强悍得很,我们集团打篮球好几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儿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唐秉沉故作轻松的挑了话头。揽着爱慕的女孩儿,心里却知道他们中间隔了很多的不可能,心下不禁伧然,“很少有人能敌得过他啊。”

对于孟昭欧唐秉沉不是不佩服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干得如火如荼,不是公子哥儿借祖荫扯虎皮拉大旗的倒买倒卖,而是靠自己真刀实枪的干,拼得是聪明才智,拼得是勤奋和天赋。唐秉沉有时候觉得孟昭欧真的有从商的天赋,否则不会把东正干得这样稳这样大,适时进攻适时回防。比如现在经济下行,很多人在经济热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反而拿了钱四处投资,而孟昭欧却有忧患意识早在一年多前就开始实施收缩战略,许多貌似赚钱的业务都被砍了,当时很多人不明白,可如今却再没人敢非议,很多大集团现在资金链紧已经撑不下去了,而东正却是现金为王,自有资金充分。

汽车开在路上,唐秉沉还是忍不住想,是他在先还是孟昭欧在先,直觉上孟昭欧比他更早认识连瀛,那次霄麓山庄联谊合作不就是连瀛去的吗,偶尔听说连瀛是总裁钦点的,当时没多想,如今看来却是一切的源头吧。咧嘴苦笑,孟昭欧出手估计也没有他人的份儿了,谁让他遇到这样强的对手,又遇到的这样晚。如今爱情败在这样一个男人的手下,唐秉沉也觉得值,他倒是怕连瀛最后选个平凡得一无是处,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男人。

可是终究,终究意难平。

连瀛却是另一番心思。孟昭欧躺了两天了,危险期过去大概可以慢慢恢复了,连瀛想得去买些换洗的衣服,舒服的,方便的,还要有一些一次性的。他那个人那么爱干净甚至会有严重的洁癖,不能自己行动已经很不舒服了,贴身用的东西如果不合心,一定难受得要命。家里的衣服是不能拿过来的,否则以后都会被扔了。这样想着回头对唐秉沉说她要去商场买些东西,叫他不用陪她了。唐秉沉说先一快儿吃饭吧然后再说。连瀛也觉得有点饿,本来这几天没怎么睡好也没怎么好好吃饭,下午一直神经紧张不觉的累,如今听到孟昭欧过了危险期全身松懈下来才觉得无比疲乏无比的饿。两人就近选了不远处的永和大王停下来吃饭。

仍然是要了两碗馄饨,饿得有点过劲儿,两个人都慢慢地喝着汤。唐秉沉想起有一年的情人节他在寒风中等了连瀛近两个小时,也是这样喝着馄饨,那时候他对自己的幸福充满了憧憬,甚至奢侈地假想他和连瀛一起包馄饨的情景。那时候心里志得意满以为可以载得美人归,原来一切都很难,他们只有在永和大王吃馄饨的缘分,却没有一起包馄饨的情分。

唐秉沉坚持和连瀛在商场一起买了东西送她回家,连瀛也不便拒绝,到了内衣部只挑了男式的内衣裤,又打听了成人的一次性用品,拎了满满两大包。唐秉沉看着连瀛美好的侧面,微卷的头发盘散落在肩上,仔细看才发现未变容颜却承载了不一样的气质,眼中的神情褪去了女孩子的娇憨,流露了女性细致的温柔,认真地比较不同牌子的质地,用手指摸了舒服不舒服,一切都做得那样妥帖自然,像是为自己的爱人挑选内衣一样,这样的细心却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帮连瀛拿到车上,轻声问,“是给孟总裁的吧?”然后不待回答又说,“放我车子上吧,明天拿过去,东西太多你不太方便。”

连瀛低了头把手里的袋子打开,挑挑拣拣了半天,把一个袋子给唐秉沉,另一个仍自己拎了,“这些需要先洗一下,那些一次性的你先拿过去吧。”

一路再无语,连瀛是懒得说话陷入自己的思想,而唐秉沉发现他的每一句话的答案只能让自己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