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白酒,我喝。”娇娇弱弱的江南小女生,何曾见过这阵仗?只是此时此地,年长于她的同门师兄们团团围着她,等着看她的好戏。心底那丝委屈不是未曾被忽略的,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其实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她孑然一身,来到北京城时,那种油然而生的豪迈之情此时都消退得一干二净。谁能拯救她?除了她自己,谁还乐意去拯救她?她深吸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默念佛祖保佑,他日我尹安必报今日之仇。然后她一仰脖子,咕咚几口,二两二锅头下肚。
周围的人一阵静默,看着她把酒喝完,眉头鼻子都皱成一团,费了很大力气才敢一口吞咽下去。她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脸色渐渐通红欲滴,眼底冒光,却渐渐迷离。她咳嗽一阵,才勉强停住,感觉自己阵阵发烫的脸颊已经快要燃烧起来了。
“好!有魄力!”沉默半晌,终于有人拍手叫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哗地拍起手,又有好事者重新给她满上:“好事成双,来,再敬一杯。”
尹安已经觉得自己对影成三人了。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一切都似乎变得可以接受起来。端过酒杯时,她瘪了瘪嘴,没打算抗争,正要喝,一双手却突然伸了过来,拦住了她:“这杯酒,就算了吧。”
尹安朦胧的醉眼里,只雾里看花一般,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咧嘴冲那个身影一笑。那是倾城一笑的媚。刚笑完,她就脚一软倒了下去。
尹安在数日之后的一个黄昏见到了广播台的女主播徐若桐。尹安站在槐树底下,看着黄昏温暖暧昧的光芒笼罩着一身白色衣裙的徐若桐,翩翩然如同神话中的仙女。已经十一月份,天气有些寒冷。早先下过一场零星的小雪,叫尹安这个南方人兴奋了好一阵子。她没经历过北方的冬天,有时出门忘记带围巾,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因为穿的少,也被人取笑过南方佬,要风度不要温度。
但是眼前的徐若桐显然是赤道来的,身上翩翩欲飞的白色衣裙隐约能看到里面内衣的颜色。她面对着一棵白杨树,虬曲的树干里藏着白色的雪粒。她一动不动,长发被风吹得漫天飞舞,颇有姿色。
刹那间,尹安想起那部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故事里的梁朝伟最后远走他乡,寂寞时分,便对着墙上的洞,诉说着那些年少时繁花似锦的往事。
而徐若桐美若天仙地站着,留给她一个绝色的背影,她却觉得她有无限的故事。
她走上前去,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叫道:“师姐,你在这里……小心着凉。”
她们之间本无交集。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徐若桐是一个谜,当然也是一个光彩夺目的谜题。很多人都想解,但是不包括她。
尹安已然有成为本届新生里面失败的典范。朱戈弋当初那么看好她,而她自甘平凡,已经让所有期待这场戏的观众都丧失了兴趣。久而久之,大家都快慢慢淡忘这个人了。
尹安在那场酒醉之后,有好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广播台。朱戈弋打电话慰问,她也只是淡淡地说要忙期中考试,暂时请一段时间的假。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徐若桐会找她。
那次醉酒之后,尹安就觉得心底有点蠢蠢欲动,有一点点痒痒的,却不知道自己在空虚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内心的某些东西,因为这次的燃烧,而一并迸发了。
她托病不出门,就这样在寝室里宅了几天。杨伊人围着她转悠了几天,终于憋不住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地问:“喂……那天怎么醉成那个样子?”
尹安知道自己醉了,但是没想到醉得那么悲壮。这几天她闭门不出,消息闭塞,也没机会接受那群知情人士的瞻仰。杨伊人一脸高深莫测,看着尹安的表情,欲言又止。
尹安兀自不动,低眉看着手上的小说,杜拉斯潮湿又纠结地写道: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