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定远离去,白城心中也有些惆怅,周定远是白铁寒的至交,如果当年他还在飞星门,白铁寒未必会死,而且就算白铁寒过世,恐怕也轮不到柳青山当掌门,只可惜物是人非。
按下心中的思绪,白城俯下身,翻看孙道海的尸骨,在衣襟里翻出来一本经书,上面写的是《玄冥法身归一经》,还有几张银票,加起来有两三万两银子,再往下摸,在腰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袋子,是孙道海贴身藏好的,比经书和银票藏的更加紧密。
白城取出袋子,是一个赤红色软皮所制的小小皮囊,上面绣着各色祥瑞,在收口处,还绣着几个鸟形文字,做的精巧异常。
白城心生好奇,解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块随处可见的鹅卵石,掏出一枚拿在手里,细细摩挲,无论重量、质地还是颜色,都与山中随处可见的鹅卵石毫无差别,不由心生疑惑,孙道海贴身藏这些鹅卵石要做什么用?
摩挲许久,白城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便决定先收起来,回头有时间再细细研究,便把鹅卵石装回红色皮囊贴身收好,又把《玄冥法身归一经》与银票装入袖袋。
收拾好一切,白城拖着孙道海的尸骨,飞身进入山林,找了一个荒废的土洞,将尸骨拖入洞中,又在洞口处连击数掌,将土洞打塌,方才骑马回青羊府。
五十里山路,崔博元需要走半天时间,白城骑着快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青羊府,不得不说,有时候金钱是可以买到时间的。
在青羊城的北门口,白城在城外的小摊贩手上买了壶酒,坐在马上优哉游哉的看着崔博元一行从远方慢慢走来。
崔博元气喘吁吁的走在前面,身后背了个大包袱,高家寨是没有银票的,给的全是现银,他又不放心把银子交给别人,只好自己背着,这一路走的格外的慢,所幸没有被压死。
崔博元一步一挪,走到跟前喘着气说:“高...高家寨好偏心,让..让...让我们背着银子走回来,却给...给...给你了一匹马...”
白城坐在马上,正色说:“不给你们马,是因为你们走的是小路,道路崎岖不便骑马,给我马是为了让我快点逃命。”
“逃命?”
“对啊,天龙门的人来了,杀了孙师叔,还要杀我,孙殿山两面讨好,不敢得罪玄龟堂,就找人偷偷给了我一匹马,让我逃命。”
崔博元一屁股坐在地上,银子从包袱里滚了出来,也顾不上捡说:“你说什么?孙师叔死了?怎么办?”
白城笑笑说:“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去恭贺师父了。”
“啊?这次咱们死定了,玩玩不能再开玩笑”
“没开玩笑,你们跟我进城,一会回到堂里,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应就好了,别的不用担心。”
松树这种植物,一年四季虽然长青,但在春季里没有桃花娇艳,夏季里缺少紫藤的芬芳,秋季里不如桂花香甜,冬季比不上腊梅的暗香。
道士也是如此,虽然一年四季心如止水,没有痛苦,但也没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生活失色不少。
玄龟堂外,种的全是松树,玄龟堂里,住的全是道士。
白城每次来到这里,都感觉春色已然远去,生机也已在慢慢流逝。
刘季正躺在躺椅上,忽然看到院门大开,走进几个人来,领头的是一个白衣公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衣的护卫,后面是一群衣着鲜亮的奴仆,连忙起身要去行礼。
走到跟前,刘季忽然发现这个公子他认识,不但认识,几天前还一起喝酒,一起赌钱,当时这个人比他更穷,连酒买的也是最便宜的。
“崔...崔博元?”
“哦,原来是刘兄在此,我还要去拜见师父,稍后再跟刘兄叙话。”
这是中了邪了?刘季看着他们往后院走去,心想这才发了几天财,不但衣服换了,简直连这张嘴也换了。
来到静室门前,白城轻轻叩门。
“进来吧!”
白城推门进屋,崔博元和高家兄弟跟在身后。
卢剑山正在生气,自从今天早上孙道海拿着高家寨的信来找他,他就又惊又怒,惊的是崔博元他们竟然真的能夺回高家寨,怒的是他们竟然勒索钱财,败坏自己的名声。
卢剑山虽然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表面功夫他一向很重视,也做的很好。
一般有点品位的恶人,表面功夫都做的不错,因为他们就算做坏事也希望别人夸他们。
他今天心情不好,几个亲近的弟子见风声不对,纷纷找事情出去做了。
卢剑山见白城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崔博元、高老大他们,全都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尤其是崔博元,不但打扮的像个世家公子,身后面还背了沉甸甸的包袱,不用看就知道是银子,气极反笑说:“你们几个劳苦功高,此行辛苦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全仗师父洪福,事情才能如此顺利。”
卢剑山一拍云床怒喝道:“全仗我的洪福?我倒是小瞧了你们几个的本事!”
崔博元面如土色。
白城故作惊讶问道:“我们刚刚准备向师父贺喜,不知道师父为何发怒?”
卢剑山呵呵冷笑:“贺喜?有什么喜事?挣银子的喜事么?”
白城转身关上屋门,轻声说:“这点银子算什么,弟子说的喜事是,孙师叔与天龙门张明志、赵明真交手,不幸战败身亡。”
卢剑山眉毛一拧说:“你说什么?”
白城正色说:“弟子亲眼所见,万万不假,孙师叔战败身亡。”
崔博元和高家兄弟知道白城口才好,以为今天他要先长篇大论一番,再说孙道海的事情,没想到白城进门先说孙道海的死讯,几个人把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生怕卢剑山怒极出手。
出乎意料,卢剑山反而放松神情,手中轻抚云床说:“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一讲来,不许有半句隐瞒。”
白城微微一笑,随口编了一个故事。
自从那天他们几个离开玄龟堂,孙道海就暗暗跟在身后,晚上他们在客栈休息的时候,孙道海先他们一步前往高家寨,寄柬留刀,压服了高家寨几个主事,杀了天龙门的传道使者,又给崔博元他们留了封信,要他们去高家寨与他会面。
第二天,在高家寨见面之后,孙道海命令他们在高家寨勒索钱财,激起高家寨民怨之后,再暗中让提点高家寨主事们联名写一封信,来玄龟堂求他出手。
只是孙道海机关算尽,没有算到高家寨有人暗中串通天龙门,请来天龙门两大高手,联手杀掉孙道海。再往后,孙道海死后,他们还要杀他,高家寨主事孙殿山怕把玄龟堂得罪狠了,便给了白城一匹快马,让他先走。
这一段话曲折离奇,白城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讲完之时,已近黄昏。
昏黄的日光透过纱窗,照在卢剑山脸上,他抬头瞧瞧白城,轻声问道:“十一郎,你没有胡说吧?”
这段话自然是白城编的故事,但他有崔博元与高家兄弟坐人证,自然不会担心卢剑山戳穿。
白城一指崔博元等人,正色道:“此事他们都有参与,师父如不相信,可以盘问他们。”
卢剑山点点头,问了卢剑山与高家兄弟一些细节,见几人都说的头头是道,关键之处也能自洽,方才打消疑虑。
卢剑山抬头瞧瞧窗外,又低头看了看面前这几个人,脸上忽然露出很疑惑的表情:“孙道海为什么会死?应当没有人会杀他,也没有人敢杀他才对。”
白城忽然向前迈了一步,俯身贴到卢剑山耳边道:“临走时孙殿山告诉我,说是卢元龙已经死了,天龙门怀疑是师父干的。”
卢剑山双眼圆睁:“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白城说:“弟子也不知真假,不过想来孙殿山没有理由,也不敢骗咱们。”
卢剑山长出了一口气,起身走了几步,口中长叹一声:“难怪我怎么也打探不出卢元龙的消息,原来真的死了。”
半晌之后,卢剑山忽然接着说道:“今天你一连说出两家喜事,当真是我命中的福星,这样罢,你有什么事情需要为师做的,尽可以提出来,为师破例答应你便是。”
白城一怔,说道:“上次师父你说卢元龙掳走了崔二哥的妹妹小婉,现在卢元龙死了,弟子希望师父可以帮二哥找到小婉。”
卢剑山双眼紧着白城,足足有一刻钟,忽然说道:“如今青羊府能杀卢元龙的人不多,想杀卢元龙的人更少,我本以为没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手。现在看来,我低估了小婉对她们的吸引力,也是,纯阴之身到了她们那里,过不了几年就可以一飞冲天。”
“到哪里?”
“城东霞光院,除了她们再没人会对小婉这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