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水发现落水尸体十四具,疑似商队,落水原因未明。”
“死者无人认领。”
仲山亭亭长带着手下缉盗等人就地掩埋了尸体,以防发生瘟疫。
案纵虽然上报了,但类似这种事儿老秦每年都要发生很多,最终都会不了了之。
除非某天上面的某位突然看到,否则这则案子永远沉寂在案牍中。
在这种时代,死些人的确不算什么。
况且……
这商队死的诡异,并没有谋财害命的迹象,想查也查不出东西来,也只能充当记录。
也许这份案牍会被埋葬,被若干年后被人侥幸发现,所见的恐怕又是另外的故事,谁知会做出何等猜想。
逝去的……
终将被埋没。
白姬独自坐在山巅上,眺望着壮阔无比的老秦河山,最终视线落在那座宏伟的咸阳城中。
“七国中,咸阳真的是一座令人印象深刻的城池。”
她依旧在低声呢喃,习惯了这种孤独。
至于所发生惨烈无比的战事,城外累积数以万级的尸体,甚至她施展诅咒杀死了老秦的君王,对她而言都无法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
唯有修行,才是她的全部。
“我本该晋升超脱,从此逍遥天地间,却终究沾染了俗世气息,不得圆满。”
“心也有了杂乱。”
她的鼻子皱的紧巴巴的,显得几份可爱,但这份样子却无人能够见到。
她想到了嬴政。
那道略显年幼的身影,竟然不用承受任何代价就能获得那么强大的力量。
令她思虑了很久,都无法得到破解。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她的心中种下了疙瘩,觉得也可在不承担风险的情况下,完美的超脱。
“若超脱后依旧要面对天地的排斥,为世间所不容,那又怎么能算是真正的超脱?”
她的内心充满疑惑。
但她有很清楚,自己务必要影响现实。
大一统的天下,于她们这种修行的人来说,将是一场彻底的灾难。
可同样的,她们又无法真正的去亲手灭国。
那会迎来上苍的注视,给予她们最恐怖的惩罚。
人在做,天在看。
这可不是空话。
普通人如同烛火,渺小卑微,上苍并不会注意。
而修行之人,璀璨如若星辰,强大的力量会影响破坏天地秩序,影响世间原本的运转规律。
若有影响,最终将会迎来天罚。
“看似高高在上,超然世外。”
“实则不过苟且偷生罢了。”
白姬苦涩一笑,其中苦楚,又有谁能够理解呢?
“真羡慕咸阳城里那位年幼的王。”
“可以自由的活在阳光下。”
但很快这种表情便在她的脸上彻底消失。
任何感情都会成为修行中的羁绊。
夜色逐渐降临,寒冷的风吹过山间低谷。
白天也许属于人类,那么夜晚将迎来野兽们的狂欢。
看似年幼的少女依旧坐在山巅,柔白色的月光披洒在她的肩上、身上,最终化作璀璨的丝丝月辉涌入到她的肌肤内。
咸阳城的百姓已然安息。
王庭内依旧灯火通明。
老秦上下的事务并不多,不需要天天上朝。
嬴政正在于吕不韦引宴。
这也算是两人第一次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相国以为,寡人该如何对待楚系?”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无论大王如何对地楚系,臣都全力遵从。”
嬴政脸上带着笑容。
吕不韦这个人精,当真乖得狠,老实本分的让他都有些感动了。
至少这两天下来,嬴政还没有发现他丝毫逾越的地方,每天都呆在相国府内处理政务,或宴请宾客。
“相国最擅用人,以为阳泉君当如何安置?”
“老秦如今需安于内政,与六国暂且休兵,阳泉君是出使楚国的最佳人选。”
“想来六国肯定会为此松口气,甚至他们的君王会因此彻夜狂欢,庆祝老秦终于不再打他们。”
“他们更会赞扬大王仁义,恐怕会争抢着与大王建立盟约。”
“这年头谁会相信盟约,相国信吗?”
“臣不信。”
两人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阳泉君使楚,也就被这么定了下来。
选他其实并非因为他有楚国王室的血脉,而是因为他有些愚蠢,很容易蒙蔽楚国上下,认为老秦正在步入衰亡。
看起来对楚国没有危害的秦,恐怕能让楚王自嗨到近乎死掉,感慨楚终于在他的手中走向强盛。
但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
短暂的和平终究只是镜花雪月。
沉寂下来的老秦反而会变得更加凶险,会积蓄所有的力量,爆发出最凶猛的攻击。
“新一轮的选兵,安排了?”
“上至六十四岁的老兵,下至十一二岁的孩子,都疯了般想要被大王征召。”
秦国属于全民皆兵制,因此战争潜力恐怖无比。
但合格的士兵,需要更好的训练。
“咸阳的兵,寡人要征调五万人,年龄在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
“大王,咸阳财政恐怕只能负担起两万人。”
“寡人相信,相国一定会解决这个问题。”
“喏。”
吕不韦只能硬着头皮,他没有胆量跟嬴政争论。
老秦上下男丁虽然年年都有训练。
可要加大训练量,形成精兵,只有咸阳才有这个条件。
毫无疑问,这五万人,应当是未来征战六国的主力部队。
到时候随便再从地方上抽调,可以很轻易地形成二十万大军,进行灭国大战。
至于粮食、武备上,虽然面对着巨大的压力。
但嬴政既然已经下达命令,吕不韦哪怕豁出去老命也只能去执行。
他也逐渐明白。
嬴政的意志无法被他左右而产生丝毫的动摇。
他的目的向来都很明确。
“这是天生的王。”
吕不韦内心长叹,他已经逐渐感觉到,当这五万精兵集结完毕后,嬴政的威望将会变得越来越重。
当嬴政正式成年后,老秦上下注定会被他的强权按压成铁板一块。
那个时候,恐怕无人敢忤逆他的任何命令。
“不……”
“即便是现在,朝堂上的臣子们就已经对他敬畏无比。”
“只是他还没有表现出这种强势。”
“这才是大王真正可怕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