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叫禁卫入殿救驾!”
王绾和李斯同时大喊,几个侍官吓到脚软,连滚带爬的开门跑了出去叫人。
赵高立在一旁亦是心急如焚。 шшш¤ Tтkā n¤ C〇
他身为中车府令平日虽是身配刀剑,但臣子入冀阙,一律不准携带利器,他入冀阙之时都要依律将配剑上缴,此时他手中无剑,便也只能远远看着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他白着脸色胆战心惊的望着赵政的方向,心中不由得默念:
大王,禁卫很快就会赶到,坚持住啊,不然梁儿姑娘她……
王位高台之上,赵政缕缕想要拔剑,可那荆轲持的是短剑,距离他太近,他被逼得太紧。
泰阿为长剑,将它拔出需要挥臂的动作太大,这个间隙很容易被荆轲抓住机会将匕首划入他的手臂。
若那匕首当真淬有剧毒,他便会立即命绝当场。
赵政俊眉紧蹙,只能以不断的闪躲来拖延时间。
当众人都无计可施之际,殿中的夏无且忽然在慌乱之中想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
他快速将其自腰间解下,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向荆轲丢去。
无奈距离太远,荆轲又移动飞速,那药囊自是没有打中。但对于全神贯注追杀赵政的荆轲而言,突然飞来的一个不明物体却是不偏不倚刚好让他分了神。
而仅那一瞬,赵政便抓准时机摆脱了荆轲的威逼,退至距他两步之外。
众臣见状大喜,激动得齐齐高呼:
“大王拔剑!”
只见银光一闪,赵政终将泰阿拔出,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荆轲的左腿。
荆轲一声闷哼便跪在了地上,却还是用了最后一分力将手中匕首飞向了赵政。
赵政轻身一闪,那匕首便刺入了他身后的漆柱之上。
荆轲没了武器,左腿又受了伤,赵政阴沉着面色提剑上前,对着他又连续刺了八剑,每一剑都不致命,却剑剑都刺在筋骨,转眼竟是已将他变作了废人。
荆轲摊倒在一根漆柱边,气息微弱,却勾唇冷笑:
“哈哈哈哈……赵政,你以为你当真赢了我?我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我想要生擒你,以迫使你归还韩赵的土地,就如当年曹沫胁迫齐桓公归还鲁国领土一样。”
赵政凛然而立,泰阿宝剑上,血沿着剑锋滴滴流下,汇入荆轲身下那片鲜红的血泊之中。
他高昂着头,鄙夷的垂眼看向地上的奄奄一息的男子,沉声道:
“秦燕并非齐鲁,寡人亦非齐桓公。你能说出这般不分形势的话来,就说明你根本比不上曹沫。”
荆轲怔住,先前的笑意也凝滞在了面上。
赵政的话令他幡然醒悟。时移势易,一味的想要模仿、不知审时度势才是他失败的真正原因。
但为时已晚,众禁卫已纷纷冲入殿来,将他和秦舞阳一并斩杀。
冀阙之中,所有人都终于松了一口气。
唯有赵政不动声色的走至柱边,抬手将荆轲方才飞于其上的匕首拔下,放在鼻下闻了一闻。
他眸光若有似无的一暗,这上面果然有毒……
此时,突然有人匆匆入殿,急急道:
“大王!方才望夷宫闯入刺客上百人!臣等无用,未能将他们全部拿下……”
“什么!”
赵政大惊,面上几乎瞬间失了血色,甚至都忘了下令处理荆轲一事,也不顾众臣惊愕的目光,甩袖疾步冲出冀阙,坐上车撵便直奔望夷宫。
这一刻,无论是车上的赵政,还是车前的赵高,心中全都只有一个念头。
梁儿……千万不要出事!……
“梁儿!……梁……”
赵政理智全无,疯了一般喊着梁儿的名字冲入寝殿,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在了原地。
寝殿从门口至榻边处处都是骇人的血迹,尸体已被宫人抬走,可依然能想像到之前这里是经过了怎样激烈又残酷的厮杀……
“梁儿呢?……”
赵政的声音不大,更是难得失了底气,他真的生了惧怕之心。
正在清理血迹的宫人面面相觑。
在这咸阳宫中,秦王政对侍婢梁儿的情意谁人不知?
赵政这一问,令在场的所有人皆是惊恐万分,全都得低下头,颤抖着无人敢回话。
“梁儿呢!”
见没人吭声,赵政怒吼,竟是几近狂暴。
众人抖得更加厉害,其中一人大着胆子支支吾吾道:
“回……回……回大王……梁……梁儿姑娘……下……下落……不明……”
“你说什么!”
赵政怒瞪着双眼,面目狰狞得可怕。
“大……大王息怒!梁儿姑娘原本是一直在寝殿之中的……可……可刺客进入之后,就……就不见了踪影……尸体之中亦并未有梁儿姑娘……许……许是被刺客抓……抓去了……”
宫人被赵政吓破了胆,越说声音越小。
赵政眼中已有血丝暴起,他胸膛起伏,眸中无光,声音低沉:
“来人……杀了……”
众宫人不明白赵政的意思,皆懦懦的抬头,却听赵政又继续冷声道:
“把他们全都杀了……”
“大王!大王饶命!大王!……”
众人大骇,其中几人更是瞬间有泪水飙出,齐齐磕头求饶,却终是被人拖了出去,无一幸免。
寝殿之中仅剩下赵政一人。
他如失了魂般,踏着一地殷红的血迹缓步走至床榻边坐下。
“燕丹……”
他唇齿微动,面容阴晦一片,血红的凤眸之中满是无尽的恨意,咬牙念出那幕后之人的名字。
竟然敢动梁儿……寡人便不会再让你多活一日……
广袖之中,他双拳紧紧握起,可用力之下,却忽觉左手的指尖微有疼痛。
赵政拉起袖帘,翻开手掌,无名指上的伤口细小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却仍有些许鲜红隐隐晕出。
在殿上应对荆轲之时他万分小心,却还是微微擦到了皮……
“将太医令夏无且叫来。”
随着赵政一声令下,夏无且很快便赶至了寝殿。
“臣夏无且拜见大王。”
赵政未有多言,直接将荆轲的匕首递给了他,淡声开口:
“这匕首上的毒可有解?”
夏无且一凛,仿佛瞬间猜到了什么。
他不敢怠慢,连忙细细分析起匕首上的毒素来。
赵政见他神情愈发凝重,心下已料到了几分,却还是问道:
“如何了?”
夏无且满面惶恐,跪地叩首。
“回大王,臣医术不精,此毒……无解……”
闻此,赵政顿了许久,不动,亦不语。
他不说话,夏无且亦是不敢动,依旧维持着以头点地的姿势。
“寡人还能活多久?”
赵政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语气却依旧淡定非常。
夏无且百感交集,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敛头道:
“大王中毒尚浅,以臣目前的能力,可为大王延寿五年……”
赵政垂眸,淡淡吸气。
“也就是说,在这五年期间,你的医术若能有所精进,便还可再为寡人延些时日?”
夏无且神色严峻,满面志诚。
“臣不敢保证……但定当尽力为之……”
赵政面无表情,眸间幽冷,语声亦是毫无起伏。
“夏无且,寡人中毒之事,你知,我知,绝不可有第三人知道。你今日在冀阙及时丢出药囊,机敏有功,当赏。寡人召你前来,为的就只是要以二百金赏赐于你。除此之外,别无他事。”
夏无且又是郑重一拜。
“臣明白。”
赵政幽幽敛眸,复又缓缓睁开,面上已满是毅然。
“起来吧,快些为寡人诊治。寡人还要去将梁儿寻回……”
“诺。”
夏无且抿唇,眼中隐有水光。
事已至此,大王心里却还是只惦记着梁儿姑娘。
世人皆道秦王心狠无情,恐怕是他将所有的情都汇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便再无暇顾及他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