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腹诽了一阵,胤禛亦反应过来,怎得没见任何军报,老十四就独自悄无声息的回京了,莫非是惨遭大败?老十四回来了,老十三呢?怎么未一同回京?十三该不会出事吧?
胤祯回来的突兀,之前又无任何军报传递,自然令康熙产生不好的预感,他也没心思再议论摊丁入亩,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事该如何收场?西班牙帝国既然有如此庞大的舰队,那打败西班牙帝国的荷兰、英国,这两个国家的舰队会庞大到何种地步?
迁界禁海不过是权宜之计,总不能从此不再下海?海军必须重建,老十四是唯一能清醒认识西洋诸国的人,亦是倡建海军的第一人,该如何想法子保全他?康熙一时间颇有些心绪不宁。
胤禛也在暗自盘算,老十四真若大败,可是难得的良机,该如何落井下石,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这争储的局面也必然为之大变,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两人都默然不语,大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胤祯来的极快,一进‘门’,见老四也在,稍稍楞了一下,便沉稳的跪下给康熙请安见礼,康熙、胤禛两人都盯着胤祯,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一点端倪来。
见胤祯动作沉稳、气度从容,康熙顿觉心里一松,待他起身,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战情如何?”
胤祯刚刚起身,听的康熙发问,又待跪下回话,康熙已是摆手道:“免礼。”
“回皇阿玛,海军初战告捷。”胤祯躬身回道。
一听初战告捷,康熙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老十四回京,是遇上了麻烦,搬救兵来了,放下心来,他便微笑着吩咐道:“赐座,赏茶。”
胤禛心里顿时大为失落,海军竟然胜了?老十四是如何胜的?听的康熙又是赐座又是赏茶,心里不由暗妒,我上了份摊丁入亩的折子都未得赏茶,老十四一来就赐座赏茶,这未免有点太厚此薄彼了?
胤祯却并未就座,而是在白毡毯上跪下,朗声道:“恭喜皇阿玛,海军初战告捷,再战大捷,西班牙舰队大小战舰三十五艘,除击沉两艘辅助舰外,其余三十三艘战舰被我大清海军一举缴获,西班牙舰队所有官兵,包括舰队司令安赫尔在内,九千余人全部被俘,无一漏网!”
胤祯朗声说完,大殿里却是死一般寂静,康熙、胤禛都死死的盯着胤祯,这战果太惊人了,实在是让人无法置信,康熙原本以为是小胜一场,未料到竟然是如此完胜,心里不由甚是疑‘惑’,半晌,他才沉声问道:“怎得未见战报?”
“回皇阿玛,儿臣乘海军战舰北上,速度堪比八百里加急,为免皇阿玛忧心,是以在上海稍做停留,便赶回京城报信。”胤祯自然清楚康熙此问的目的何在,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皇阿玛,儿臣已命海军学员将所有缴获战舰、俘虏押解来天津,准备在天津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以振我大清国威,恳请皇阿玛前往观礼,还祈望皇阿玛恩准。”
一听胤祯要在天津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康熙再无怀疑,纵使他涵养再好,闻听如此不可思议的大捷,亦是仅不住兴奋的站起身来,犹自追问了一句:“缴获了整个舰队,俘虏了九千余人?”
“回皇阿玛,千真万确!”胤祯沉稳的回道。
“好!好!打的好!”康熙畅快的大笑道:“打出了我泱泱天朝的威风,打出了大清海军的气势!”
胤禛心里却一片冰凉,老十四的圣眷本就浓厚,经此一战,更是无人能比,这储位之争,实为堪忧,不过,他很快就抛开这些杂念,跪奏道:“皇阿玛圣虑深远,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经此一战,大清威震天下,西洋宵小再不敢寇边,大清海疆无忧,江南半壁无忧!儿臣恭喜皇阿玛!”
“都起来吧。”康熙笑着点了点头。
胤禛起身,又是含笑对胤祯道:“恭喜十四弟,建此盖世奇功。”
一听老四加重了盖世奇功四字,胤祯不由暗骂了一句,竟敢当面给我上眼‘药’,他先是一揖,微笑道:“见过四哥。”起身又才道:“海军的创建,乃是皇阿玛高瞻远瞩,远洋舰队的建造经费,亦是皇阿玛东挪西凑而来,海军将士亦是皇阿玛‘精’心自宗室中挑选而出,海军出战,更得皇阿玛密旨授意,海军能有此大胜,全仗皇阿玛未雨绸缪,运筹帷幄。我等身为臣子,为君父分忧,乃是本份,岂能出了一点力,便贪天之功?四哥以为然否?”
见胤祯并不因大胜而沾沾自喜,却是丝毫不肯上当,反过来顺手还教训他一番,胤禛顿时一阵气苦,谁不知道是你老十四倡议建海军,建远洋舰队的?所耗的银钱,也都是你老十四一手筹措的,至于什么密旨授意,那更是扯淡,难怪你老十四圣眷如此之浓,原来这拍马屁的工夫已经如此炉火纯青。
腹诽归腹诽,但老十四教训的光面堂皇,当着康熙的面,胤禛也不能驳斥,只得捏着鼻子陪着笑脸说道:“十四弟胜而不骄,时刻恪守臣子本分,实令为兄汗颜,为兄受教。”
如此大好机会,胤祯岂会轻易放弃,很是诚恳的道:“四哥谦恭谨慎,深悉明暗之道,‘门’下更有无双国士邬先生,若是由您领军,定能胜十四数倍。”
一听这话,胤禛顿觉心惊‘肉’跳,什么深悉明暗之道,什么无双国士,胤祯这话真可谓句句诛心,话里有话,更让他恐惧的是,邬思道隐藏府中,就连府里亦少有人知,胤祯怎会知道邬思道的存在?难道老十三无意中说漏了嘴?
康熙就在跟前,胤禛哪里敢辨说,心里暗暗后悔,没事去招惹老十四做什么,他忙笑道:“十四弟过谦了。”心里却在盘算如何赶紧的脱身,康熙不叫跪安,做臣子的是不能主动辞别的。
康熙见他两兄弟‘唇’枪舌剑,老四竟然连连吃憋,亦不仅暗自好笑,老十四把海军大胜完全归功于他,他亦是有点脸红,但当着老四的面,又不能拆老十四的台,当下便转移话题道:“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海军取的如此大捷,自身伤亡如何?”
胤祯心里不由暗自感‘激’,康熙怕他海军伤亡过大,竟然先找好了托词,他忙躬身回道:“回皇阿玛,海军被重创了两艘战舰,伤亡人数六十有九。”
伤亡如此之轻?康熙不由大为诧异,跟这辉煌的战果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老十四这一仗是如何打的?难道是用计?康熙不由兴致高涨,“坐,坐下说,你既是亲临战阵,详细说说这一仗是如何打的。”
“是。”胤祯应了一声,伸手礼让了老四一下,对于老四,他也只打算点到为止,不能得理不饶人,不能给康熙留下‘胸’襟狭隘的印象,也不能让康熙觉得他老十四容不下兄弟,这可是康熙的大忌。
海军与西班牙舰队一战,目睹的人太多,胤祯知道那些个大员都会有密折上报,也不敢有丝毫隐瞒,落座后,他便原原本本的将海军的火炮优势,以及‘交’战的具体细节,细细说了一遍。
听闻海军是凭借着火炮优势完胜西班牙舰队,康熙半晌默然不语,火器是把双刃剑,用的好,是利器,用的不好,便会反伤了自己,满族虽是号称数百万,实则真正满族不过百万之众,却统御着近亿的汉人,火器一旦流传开来,对朝廷而言是祸非福。
不过,眼下老十四毕竟是凭借着火炮优势打赢了西班牙舰队,康熙不‘欲’在这这个问题上深究,叫跪安又显的过于突兀,便想转换话题,正好看到老四上的摊丁入亩的奏折,便含笑道:“澎湖一战,大清海军威震四海,亦正好借此机会怀柔四夷,天津献俘,朕亲率群臣、各藩使臣、西洋传教士等前往观礼,以扬我大清煌煌国威,以震慑诸藩四夷宵小之辈。”
康熙的沉‘吟’,使胤祯极为担心,他可是深知康熙对火器的忌惮,此时见他开口允诺前去天津观礼,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忙躬身回道:“皇阿玛高瞻远瞩,圣虑深远,儿臣定将献俘仪式举办的肃穆威严以彰显我天朝威仪,为皇阿玛开创的盛世增添新气象。”
一听天津献俘能为盛世增添新气象,康熙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对西班牙帝国宣战,一举缴获西班牙整支远东舰队,天津献俘,必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胤禛已是彻底无语,这老十四可谓深悉康熙心意,时时处处都能讨得康熙欢心,难怪能得康熙如此宠信,自己的策略是不是该调整一下了,再孝顺的好有又什么用?能比的上老十四的奉承?
康熙却是接着话头说道:“如今虽说已经是一番盛世景象,但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小民百姓仅能糊口而已,但遇灾荒饥谨,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者甚众,这是你四哥刚刚奏报上来的丁银制度革新——摊丁入亩,你倡导海关革新,工商杂税革新,经验颇丰,看看有何遗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