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福晋 109、儿媳的策略
离开了那个让人作呕的地方,在树下站了半晌,凌波才算是回过气来。
绣书和瑞冬就站在她身后,两个丫头都有点沉默,尤其瑞冬,脸色依旧有点发白。
她们都还年轻,都还不到二十岁,即使原来在富察家的时候,也是深宅大院,也有人心复杂,可是因为家庭氛围的缘故,并没有出现过这样腌臜残酷的事情。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着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流逝。
绣书比瑞冬更加通透些,在凌波沉默的过程中,已经隐约猜到了郭佳氏的用意。
福晋这是在给自家少福晋做警告。
她很狠。
少福晋若是心智不够坚强,就会对她产生畏惧,这种畏惧就会让她在婆媳关系中处于下风。
但是这些话,不是她这个做奴婢的可以明说的。
凌波在树下站了很久,直到两腿开始发酸,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走吧。”
绣书轻声道:“底下人说,福晋一大早就去世子院里了,少福晋可是要过去请安?”
“请安?”凌波摇头道,“你去跟福晋说,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去请安了,给额娘告罪。”
绣书眨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是,奴婢这就去。”
凌波点点头,对瑞冬道:“瑞冬,随我回院去。”
瑞冬低着头过来,跟在她身后。
绣书目送着她们远去,这才收拾心情,往德隆院子里行去。
郭佳氏一大早安排了两个婆子去处置夏子语,连早饭都没用,就直接到德隆这边来了。
许是换了陌生环境,睡得不安稳,德隆醒得极早。虽然是自己家,离开了十一年,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外屋的丫头一直很警醒,听到里头有动静,立刻就起身了,伺候他洗漱、用早膳,大夫留下的药,也吩咐人去煎了。
郭佳氏来的时候,药正好煎好,她就亲自喂德隆喝了,母子两个慢慢地说着一些家常话,无非也是郭佳氏问他从前的一些生活细节,然后唏嘘劝慰,抹上几下眼泪。
她对儿子,是真心疼,对博哲也是,对德隆也是,尤其德隆这个失散了十一年的大儿子,更是疼在心尖子上。
“大夫说了,你的腿还有治愈的希望,不管有多大的难处,阿玛和额娘都一定要把你治好。”
德隆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对大夫说的话,并不是很有信心。残废了十一年,他不是不想好,而是不敢去想。他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儿子离家十一年,回来也觉得物是人非。当初博哲还是个身上长草的小顽童,如今竟然已经成家立业了。”
郭佳氏笑道:“可不是,你若是早回来两日,就能见到他的婚礼了,就在前天呢。”
德隆挑眉道:“哦?这么说,弟妹过门才两天,可是我瞧着额娘,似乎不喜她?”
郭佳氏叹了一口气,替他掖了一下盖在腿上的薄毯子。
“你这孩子,就是比博哲心细,那傻小子,只当额娘欺负他媳妇,哪里晓得额娘都是为他好。”
德隆道:“儿子虽不在家,也听到过一些传言,弟妹是富察家的格格,这婚事还是太后亲口御赐的,额娘为何不喜?”
“说什么富察格格,不过是个小妾生的庶女罢了,太后赐婚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额娘倒不计较她的出身,只是那性子……”她抿了抿嘴。
德隆想了想道:“我瞧着,弟妹性子尚且温柔,莫非还有不足?”
郭佳氏冷笑着摇头。
这时候,丫鬟说少福晋的贴身丫头绣书来了。
“怎么,她自个儿没来?”她立刻就挑高了眉。
绣书进了屋子,给郭佳氏和德隆依次行礼,然后再对郭佳氏说道:“少福晋命奴婢来告罪,身子不适,不能来给福晋请安了。”
郭佳氏冷眼道:“身子不适?她倒是娇贵,早前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做了那么一点子事情,就累着了?”
绣书垂着头,似是胆怯不敢回话。
郭佳氏指着她对德隆道:“瞧见没有,这就是你的弟妹。”
说完,她又回过头,对绣书厉声道:“告诉你主子,今天若是不来,往后也不用来了”
绣书吓得慌忙跪倒在地。
“你跪什么?还不快去回话”
“是。”
绣书只好又站起来,垂着头慢慢退了出去。
郭佳氏恼怒地摔了一下帕子,德隆只得好言劝慰,又吩咐丫头们传早膳,陪着她又吃了一回。
绣书从德隆的院子里出来,又去办了一些事情,然后就径直回到凌波所住的院子,将郭佳氏所言所行,都回禀给凌波。
凌波斜靠在美人榻上,用一方帕子盖在脸上,听完她的话,只是恩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奴婢多一句嘴,福晋今儿是真生气了,少福晋以后可要怎么办?”
凌波摸掉脸上的帕子,笑道:“不必操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让你打听的事情呢?”
绣书道:“奴婢打听了,王爷好酒,侧福晋好茶,安珠贤格格好书画。”
凌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绣书一时没事情做,随便在屋子里看了看,就见瑞冬垂手站在角落里,深深地低着头,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发。
“她心里不大好受,你去陪她说说话儿,开解开解。”凌波说道。
绣书应了是,过去牵了瑞冬的手,一起出了屋子。
凌波坐着想了一会事情,复又躺下去,将帕子盖回脸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博哲兴冲冲地走进屋来。
“咦,怎么躺下了?快起来,我告诉你一个好事儿。”
博哲伸手就拿掉了她脸上的帕子,凌波微微睁开眼,懒洋洋拢了一下有点松散的鬓发,道:“什么好事儿,值当你这样高兴?”
博哲却一时忘记自己要说的事情了,只是目光有点发直。她慵懒如猫的神态,让他想起了昨天夜里,她像小猫一样的呜咽声,还有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心里突然热乎乎的。
“想什么呢”
凌波拿帕子打了他一下,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耳根有点发红,脸上微有愠色。
“啊,安珠贤院子里养了两盆牡丹,昨天夜里忽然开花了,早上正是鲜嫩的时候,我方才瞧了,开的极好,陪你去看看?”
凌波毫无兴趣地道:“我道是什么,原来只是两盆花,怪没意思的,不想去。”
哪知博哲一点也不勉强,只嘿嘿笑道:“不去就不去了,我陪你躺会儿。”
他说着,就在榻上坐了下来。
“可别,这榻这么小,可容不下两个人。”
博哲不以为然道:“挤挤不就成了。”
他将她推进去,硬是在她身边腾出一个空位躺下来。
凌波忙推着他道:“这成什么样子,丫头们随时会进来。”
博哲舒服地将她往胸口一抱,道:“自个儿屋子里头怕什么,丫头们都有眼力得很。”
凌波龇牙咧嘴,在他腋下拧了一把。
博哲嘶了一声,把她搂得更紧,弄得她整张脸都贴在他胸膛上。
“对了,我有话跟你说。”
凌波突然想起正事来,嘴巴凑到他耳边,叽里咕噜。
听完了她说的话,博哲微微蹙眉,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最终还是拧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这鬼灵精。”
凌波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今天呢?”博哲问。
凌波转着眼珠子想了想,道:“今儿咱们先陪阿玛去。”
博哲挑挑眉,欣然同意。
…………
凌波和博哲在王府的酒窖里挑了半天。
雅尔江阿好杯中物,酒窖里藏酒也很丰富,只是有些酒太烈了,凌波怕自个儿一杯就倒,况且今天也不是全冲着喝酒去的。
酒,只是调节气氛的东西。
最后,博哲挑了一坛子梨花酿,不算烈,尤其带着一股子清香,最适合小酌。
月上柳梢头,王府花园的亭子里,雅尔江阿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夫妻两人。
博哲笑道:“好些日子没同阿玛对饮了,今儿凌波亲自做了几个小菜,咱们父子畅饮几杯?”
一碟水煮豆、一碟酱肘子、一碟落花生、一碟爆炒凤爪,也没什么好菜,就是清清爽爽这么三碟,然而对于好酒之人来说,就是最上等的下酒菜了。
雅尔江阿看着凌波笑道:“你亲自做的?”
凌波笑道:“从前在家就听阿玛说,公公是一等一英勇之人;博哲也尝对我讲,生平最敬佩的,就是公公。儿媳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最爱听这些英雄事迹,公公若是不嫌弃,不妨让儿媳饱一饱耳福。”
雅尔江阿哈哈大笑道:“你阿玛那个老头儿,虽然脾气臭的很,倒还算对我的味。”
他招手让小夫妻两个都坐下,不必拘束。
凌波暗喜,跟博哲对视一眼。
博哲坐在雅尔江阿对面,凌波打横作陪。
对于一个有过荣耀过往的老男人来说,最能让他高兴的,就是酒酣耳热之际,提起他从前所做的英勇事迹。
回忆从前的骄傲,是最容易让人自信心膨胀,心情大好的方式。
女人嫁人之后,最容易得到的宠爱,不是来自丈夫,而是来自公爹。
凌波的打算,就是先把其他人都拉到自己这一边,效仿农村包围城市战略,最终将郭佳氏孤立起来,然后一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