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74、清晨
凌波在他怀里蹭了蹭,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两只胳膊抬起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嵌在他身上似的。
博哲有点好笑地低头看她,摸摸她的头发,觉得自己有点像在哄小狗。
“这两天,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这心就从来没落到实处过。”
凌波把头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地说道。
“我知道,委屈你了。”博哲在她鬓发上啄了一下,“好在徐钊没刁难你,他倒还讲些义气。”
凌波抬起脸,靠的太近了,她只能看见他下巴上刚毅的线条。
她撅嘴道:“我承认他不算是个坏人,可是每天都把我绑着,也很痛啊。”
博哲知道她这是撒娇了,吃了这么几天的苦头,迫切地需要人来安慰,否则心情总是会郁结的。
想到她大着肚子被捆住手脚,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血液不畅之下必定会手脚都发生水肿,他自然是非常地心疼。
此刻她撅着嘴,刚睡醒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迷蒙之色,嘴唇红润,有些湿亮,愈发显得可爱可怜。
他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亲,柔声道:“幸好你争气,身体没什么事,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什么事,太医都说没大碍了。现在徐钊也已经被抓起来了,皇上会亲自审问他,一切都过去了,你也安全了,我会陪着你,再睡一会儿吧。”
他拢了一下她的头发,拨开她额头上的刘海,让她整张脸都露出来。
凌波微微摇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不想睡。”
就想这样被你抱着。
她落下手去,把手掌贴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阿玛、额娘他们,都知道我脱险了吗?”
博哲点头:“昨晚上两边府里都通知过了,额娘本想立刻接你回家去,只是我暂时走不开,你虽然身子没受伤,到底也受了惊吓,昨儿睡得太沉,也离不开人,所以就在宫里歇了。”
凌波嗯了一声,小猫一般缩在他怀里,把玩着他领口上繁复的花纹。
昨夜虽然稀里糊涂,但她也能记得,是自己一直拉着博哲,不肯让他有片刻离身,想到这样自己这样腻歪的模样被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太医们,或者还有其他来看望她的人,甚至可能还有皇上,都看在眼里,还是颇有些不好意思的。
“回春堂的火都扑灭了么?”她不想睡觉,瞧着博哲的精神倒也还行,便继续说话。
“都扑灭了,只是火势太猛,几乎烧成了废墟,只怕要重新再盖了,可惜据说还有一些珍贵药材,也被烧成了灰烬,掌柜和大夫都心痛得很。好在没有百姓被烧伤,皇上也说了重建的费用由户部来出。”
“是谁放的火?”凌波忽然抬起头。
博哲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有隐忧之色,知道她也猜出这场大火是人为。
“有人心生恐惧,怕徐钊抖出他们的罪行,所以狗急跳墙,只是心肠太过狠毒,竟不惜要你陪葬。”博哲皱起了眉,对八爷党的这种行为他实在是深恶痛绝,也非常地失望。
“好在他们并没有得逞,皇上昨晚连夜提审了徐钊,账册也已经呈上去了,人证物证都在,那些人就是想抵赖也不成。这次,他们绝逃不过律法的严惩”
博哲说得斩钉截铁,昨天夜里多热闹啊,明里暗里打探消息的人有多少,今儿一早就又有人进宫来,皇上接见了徐钊,就好比在已经达到沸点的油里滴入了一滴水,顿时噼里啪啦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凌波咬了咬下唇,低声道:“皇上是不是很生气,八爷是不是快要失势了?”
博哲点了点她的鼻头,道:“这种事儿也是你能评价的,别胡说。”
凌波愣了愣,凑到他脸上笑道:“好奇怪,平日里都是言行无忌的,怎么今天你这样谨慎起来?”
“平日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这是在宫里头,你也敢这样随性。”博哲捏了捏她的脸,“小心隔墙有耳。”
凌波吐了吐舌头,搂着他脖子的手臂又紧了紧。
博哲蹙眉,又微微挑起眉尾,古怪地笑道:“脖子快被你勒断了。”
凌波脸颊飞红,却没松手,只说道:“就要勒断。”
“行,我这个人都是你的,区区一条脖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博哲非常大度地表示。
凌波被他逗得轻笑一声,在他胸口拍了一下,嗔一句“油嘴滑舌”,手臂当然是松开了。
这时,有宫女推门,小碎步进来,道:“贝勒爷、少福晋都醒了,要不要洗漱用早点?”
博哲捧着凌波的脸道:“起么?”
“起吧,用完早饭,咱们就回家去。”
凌波扶着自己的后腰,在博哲的帮助下坐起来。
“恐怕没这么快能走,皇上说不定还要召见你。”
洗漱的时候,博哲一面抹脸,一面说道。
凌波将漱口水吐掉,疑惑道:“皇上要见我?为什么?”
“大约是跟徐钊有关,别担心,只是问几句话。”
虽然还是不太清楚,但凌波惯性地点点头,然后又捏住他的手道:“皇上是要单独只见我一个人么?”
博哲见她有点紧张,便反过来握住她的手道:“放心,我陪你去。”
凌波这才松口气。
宫里的早膳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奢侈,可能也是考虑到凌波的身体状况,吃不得油腻之物,所以弄得很清淡,唯有紫米粥和几样点心小菜而已。
用了早饭,天就已经大亮了。
有宫女过来给凌波梳头,凌波嫌二把头抓的头皮疼,特意嘱咐她们别梳髻,只松松地拢了一半头发在脑后挽了个花儿,拿缎带给绑住固定了。
反正她现在是带病双身子的情况,身为富察家的女儿和简亲王府的媳妇儿,是可以低调地不讲理不守规矩的,这样“形象不整”地在宫里行走,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果然刚梳好头,就有人来传口谕,皇上召见凌波。
博哲搀扶着她,往乾清宫去了。
一路上,太监宫女们正在廊下灭灯烛,见到他们夫妻,都停下手来问安。有大胆的宫女还会悄悄地抬眼,看他们夫妻恩爱温馨的模样,暗暗地羡慕。
乾清宫内,康熙爷也是刚醒来不久,李德全刚把他吃剩的早饭撤掉,一出门就见到了博哲和凌波。
“怎么,皇上刚用完早饭?我们要不要先候着?”博哲问道。
李德全微笑道:“不必,少福晋只管进去便是,只是贝勒爷,皇上可没召见您呐。”
博哲道:“我陪着她进去不成?”
李德全摇摇头,又说道:“贝勒爷和少福晋都只管放心,皇上只是有几句话要问,并没什么大事。杂家领贝勒爷去那边候一会儿吧,可别在这里吹冷风。”
博哲只好点头,捏了捏凌波的手,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让她一个人进去了。
已经有小太监过来接了李德全手里的托盘送回御膳房,李德全则领着博哲上旁边的屋子里去坐。
这一等,大约就是顿饭的功夫。
博哲虽然喝着热茶,心里却一直记挂着那边的凌波,暗暗猜测皇上会问她些什么。
屋里头烧着地龙,倒是不冷,只是太安静了些。
“贝勒爷,少福晋出来了。”
“恩?”博哲手上一顿,抬头见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
他站起来出了门,就见那边凌波正站在殿门口廊下发呆。
他忙走过来,用身子挡住风口,一手抱住她肩膀,一手握住她微凉的双手,道:“怎么了?皇上问你什么了?”
凌波有点失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啊,没什么,咱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博哲仔细看看她的脸色,除了有点晃神,倒没什么不妥,便点了头,带着她先出宫去。
一路出宫,空气里似乎还飘荡着大火余烬的味道。
天依旧灰蒙蒙的,压的很低。
凌波挑开马车的帘子,望了望外面,拉紧了领口,轻声道:“好像要下雪了。”
博哲点点头,将她拉回自己怀里。
半路经过回春堂,果然是一片焦黑,街面上也一片狼藉,正有大队人在处理,一排过去都是整齐的屋宇,就这么一栋院子孤零零地成了废墟,显得特别凄惨。
凌波感叹了一声,放下帘子,将手缩回来,放进了博哲的领口里。冰凉的手指接触到温热的皮肤,博哲打了个冷颤,她却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偷吃了油的老鼠。
“爷、少福晋,到了”
阿克敦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然后就是门轴转动的声音,马车慢慢地进了府,辚辚而过,一路到二门外才停下。
博哲抱着凌波下了车,立刻有绣书和瑞冬捧着大毛披风上前,一把将她身子裹住。
“少福晋,担心死奴婢了。”
绣书和瑞冬眼睛都是红红的。
凌波笑道:“放心,太医已经给看过了,我没事儿。”
绣书吸了吸鼻子道:“王爷和福晋都在屋里头等着呢,快进去吧。”
博哲拢住披风将凌波揽在怀里,俩丫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马车自然有阿克敦牵走了。
厚厚的棉帘子一掀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郭佳氏快步走上前道:“可算是回来了”
博哲松开凌波,她也快步迎上去,被郭佳氏一把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