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三天,区总管每天都会亲自去贝勒府给谷杭请安,然而虽然有到贝勒府去,却是没有亲眼见到谷杭的。
贝勒府的人说贝勒爷没有大碍,只是不方便见客。
到了第四天,区总管突然来传话,说是有客要见微月。
微月在心中疑惑来人是谁,让区总管将人带到了花厅,待她出来一见的时候,脸上闪过一次愕然。
“束河?”眼前一身黑色劲装,满脸憔悴疲倦的男子不是束河是谁?他这时候不是应该贴身跟在谷杭身边吗?怎么会在这里?
“潘小姐。”束河见到微月的时候,眼底微微一亮,仿佛看到了某些希望。
“你怎么会在这里?谷杭怎么样了?”微月一时也顾不上态度,急急地问谷杭的情况,跟在她身后的金桂和银桂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小姐竟然当着贝勒爷的贴身侍卫的面直呼贝勒爷的名讳,他们的目光又移到微月的肚皮上,应该……不是吧?
束河露出一个悲伤的神情来,眼睛扫过花厅上的丫环。
区总管悄然地指挥丫环们都退了下去。
“贝勒爷他……不太好,潘小姐,请您劝劝我们家贝勒爷吧。”束河说着,竟单膝跪了下来。
微月脸色一惊,侧身避开他的大礼,“有话直说就是,快起来。”
束河站了起来,眉心仍然紧缩,声音透出颓丧和无奈,“潘小姐,贝勒爷前些天遇了伏击,腹部受了一剑,那剑是喂了毒的,虽然如今并不伤及性命,但眼睛……却是被影响了,如果再不让太医行针灸医治双目,以后就……再也医不好了。”
“他还不愿意医他的眼睛?”微月叹了一声,让束河坐下说话,自己也坐了下来。
束河轻轻地摇了摇头,眼底尽是懊恼和担心,“就连皇上下令让贝勒爷立刻医治双眸,他也……”
微月目光内含,皇宫里的弯弯曲曲太多了,不是她所能理解的,谷杭为什么不愿意医治双目,是和宫里有关系吧。“谷杭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
想要结谷杭的心结,
总得知道这结是怎么来的。
束河脸色微微一变,双眉更是紧皱起来,为难迟疑地看着微月。
微月便道,“若是不方便说,束河大人也不必勉强。”
束河考虑的却是,眼前这位潘小姐对贝勒爷来说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表面上贝勒爷对她与旁人无异,但他自幼就跟在贝勒爷身边的,又怎么会察觉不出。
从来没见贝勒爷愿意为谁出头的,却为了她和富德对上,那就是直接和三阿哥作对的……
如今已经无人能劝下贝勒爷医治双目了,他是将所有的希望放在潘小姐身上,虽然有点病急乱投医,但他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于是,束河低声说起谷杭的身世来。
“……贝勒爷是在内蒙古长大的,十五岁那年被皇上带回了宫里,皇上对贝勒爷极好,不仅亲自教他射箭和武艺,还常教他功课,比对待其他几位阿哥还要好,可是,皇上对贝勒爷虽好,却一直没对外说明贝勒爷的身份,许多人都猜测爷是皇上流落在民间的阿哥,在贝勒爷十六岁那年,皇上为贝勒爷指了一门婚事,是当时太子少师汪由敦大人的千金……”
“自那时候起,不仅朝廷上下,就连后宫嫔妃和阿哥们都认为贝勒爷是皇上内定的储君,贝勒爷十七岁大婚,十八岁的时候,随圣驾出征平定苗疆,贝勒爷立了大功,封了爵位,回到北京城没多久,福晋和刚出世的小阿哥却在路上被谋杀,最后却只是以遭遇歹徒不了了之,第二年,贝勒爷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微月听着,心中一阵的酸楚。
几乎可以想象年少的谷杭如何满怀壮志平定苗疆,如何少年鲜衣怒马,到最后的心灰意冷……
难怪他在回到京城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会是皇上的阿哥。”微月张了张口,有些苦涩说道。
如果是乾隆的儿子,那他的妻子和儿子的死,又怎么会被简单带过,那是皇孙……她就不相信乾隆不知道是谁对谷杭下手,是这位皇上想保护比谷杭更加重要的人吧。
束河紧握双拳,思虑了很久,才道,“潘小姐,我所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微月抬头看向他,谷杭的身世还是不能说吗?
心中微微叹息,让区总管进来,“区总管,我得出去一趟。”
区总管看了束河一眼,才道,“小的这就去安排车子。”
束河却道外头车子已经备好。
“区总管请放心,那些人已经不敢再放肆跟踪监视,断不会连累潘小姐的。”束河见区总管面有难色,便沉声解释道,贝勒爷青天白日在大街被埋伏,皇上十分震怒,早下令彻查此事,那些人要是还不赶紧收手,只怕最后也没个好下场。
区总管笑了笑,“如此,小的便放心了。”
微月披上大氅,戴上帷帽遮住了半张脸,束河先微月一步出了区家,待微月走出大门的时候,却已经不见其踪影,只见门口停着一辆朴实的大马车,坐在车辕上的小厮见微月出来,马上放下脚踏。
微月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想到也许这是束河为了自己的安全才作这样的安排。
马车是往郊外而去的。
原来谷杭没有住在贝勒府了,莫怪区总管每次都见不到人。
道路越来越窄,是已经转进了山路,荔珠静默地坐在一旁,只顾着照顾微月,其他一句也不多问。
寒冬凛冽,外面满山皆素。
车子在一处小山庄停了下来,微月下车的时候,已经见到束河站在一旁,对她微微点了头,领着她走进庄子里。
这个小山庄就在山下,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树木上凝满冰凌,小道两旁的地面还积存了厚厚一层白雪。
束河带着她走进一座庭园,园子里种着说不出名的大树,颜色依旧青翠,映衬着地面的白雪,景致清奇动人。
微月扶着荔珠,突然停下了脚步,眯眼看着亭子里那道宛如雕塑的身影,仿佛一动也不会动了。
束河的眼底充满哀伤地看着微月,像在看着最后一个希望。
微月幽微地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束河和荔珠都站在亭子外面。
“谷杭……”微月走到谷杭身侧,低头看着他秀美俊雅的侧脸,视线触及他的眼睛时,着实地被吓了一跳。
双瞳红得惊人,给谷杭清雅的脸添了几分的诡谲艳丽。
谷杭僵了一下,微微地侧开头,声音如天气一般清冷,“潘小姐,怎么会在此?”
微月见他衣着单薄,连一件棉衣都没穿,心中微微一涩,拿起旁边的大氅轻轻披在他肩膀上,“你伤势如何了?怎么在外面受冷。”
“是束河带你来的。”谷杭淡淡地问着,苍白的脸色微沉下去。
和他说话,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微月低头看着他,“为什么不愿意医治双目呢?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看不见了?”
谷杭低着头,冷声道,“这又与潘小姐何干?”
这样拒人千里的态度并不是第一次,微月却知道他只是不想她被他连累,“谷杭,你知道是谁想杀你的,对不对?你不想医好双目,也只是想告诉那些人,你根本无意跟他们争,你想证明什么?谁又值得你付出这样的代价去保证他们的前途光明?”
谷杭站了起来,与微月面对面,眼睛好像就要流出血来,“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微月大声回道,“可是又怎样呢?你只会为别人而活吗?别人能不能富贵荣华关你什么事儿,别人贫困潦倒又关你什么事儿,难道你看见了,这个天下就会因你而改变别人的命运就会变得好一点吗?还是说,你的眼睛看见了,更多人想要你死?既然看不见也是要死,看见了也是要死,你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
束河站在亭外焦急地看着微月,他是让她来劝说贝勒爷的,不是让她来吵架的……
谷杭沉默了许久,突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碰到微月的脸颊,轻轻捂住她的眼睛。
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什么都看不见,不好吗?”他轻声问着,“你如今是什么感受?”
“看不见别人的欢喜,看不见别人的悲伤,看不见……别人对自己的期望,很痛苦的,不是吗?”微月反问道。
“有的人出生的时候身份尊贵, 什么也不缺,有的人出生的时候,身份低下,可是仍然有父有母,你说得没错,别人的命运不关我的事情,可是……”谷杭的手轻轻打颤,她脸上的柔软温度透过他的指尖传进他心里,“我出世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在谷杭站起来的时候,束河已经带着荔珠离开了庭园。
微月并没有拉开他的手,“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亲人都没有,如果不是他把我带回京城,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我不知道如何回报他。”谷杭哑声说着。
这个他,是指皇上吧,“所以,即使他的那些儿子想置你死地,你也无动于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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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第三卷的大纲改了一下,所以卷语也换了,o(n_n)o~(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