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年关,官道上的路人日益增多,黄土尘烟滚滚的官道,有个身姿英挺面貌俊美的少年策马奔腾,衣袂在风中发出如裂帛的声响。
远处有若隐若现的城门,少年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教旁人心中忍不住感叹,也不知哪家公子长得如此俊逸,那一身锦缎绸衣衬得他面如冠玉,贵气俊美。
普宁县的几个大字终于清晰印入眼帘,他翻身下马,笑眯了眼。
“东家,东家,等等小的。”后面赶着马车的小厮大声喊着,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少年身后。
“怎么慢吞吞的。”少年优哉游哉地问着。
那小厮苦笑,心中想着爷您单人匹马自然是快的,他可是赶着马车,里头还放了不少要孝敬少奶奶的东西。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不见的章嘉,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即将十八岁的少年已经完全蜕变了,脸上英气逼人,眼底透着精明凌厉的光芒。
章嘉牵着马走进城门,看着不如广州繁华的街道,看着简单矮小的房屋,剑眉越蹙越紧,心中想着要不要劝方十一他们干脆回广州算了,同和行已经大不如从前,想要利用粤海关来压制方十一在十三行东山再起已是不可能,何必委屈自己留在这地方。
也不知他们住在哪里,得找个人问一下路才行,嘿,他们见到他,应该会很惊喜吧。
正想着,突然侧边飞来一道阴影,章嘉迅速喝停马匹,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在他前面两步的位置,一个青年鼻青脸肿在地上呻吟着,一双手还捂着胸口,张口就大骂,“小泼妇,你这个疯婆子,竟然敢打人。”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单手插腰站在酒楼的台阶上,指着那青年,“今日姑奶奶就要教训你!给我打!”说着,挥手让身后两个护院打扮的男子去把那青年揪了过来。
章嘉嫌恶地看着那少女,想起了那个索绰罗敏佳,同样都是仗势欺人的刁蛮小姐。
“陈诗意,你要是再敢打我,我一定到衙门告你!”青年大声叫道,眼底透着惊惧。
穿着一身红衣的陈诗意冷冷笑道,“我还巴不得你到衙门去告我呢,你宠妾灭妻,我看到了衙门,是你有理了,还是我打得好!”
“这……关你什么事,
碍着你什么了啊?”青年叫道。
“表姐夫,你说你打我侄儿,将我表姐赶出正房住小偏院,这还不关我陈家的事儿?给我打,别再打脸,打完了押衙门去。”陈诗意嘴角噙着讽刺的笑意。
“你这个泼妇,怪不得嫁不出去,你……啊,住手,住手!”青年还没骂完,身上已经连着挨了几拳。
章嘉皱眉看着,他听不懂方言,看着架势好像是这女子以多欺少,实在看不过眼,便忍不住低哼,“仗势欺人!刁蛮不可理喻。”
陈诗意杏眼瞪向章嘉,是个生面孔,应该是外地人吧,她低声以官话提醒,“公子不知原情,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救命,救命啊,这小泼妇是这里附近的恶婆,专门欺负良善之辈,公子救命。”那青年抓住章嘉的衣摆,哭着大叫道。
章嘉抬脚踢开两个小厮,将青年扶了起来,“我陪你上衙门去,可以同你作证,是这女子仗势欺人。”
青年缩了一下肩,在章嘉看来却是以为他害怕那女子的势力不敢告官。
陈诗意沉着脸,“上衙门?那敢情好,现在就去。”
“还怕你不成?”章嘉哼道。
“不,不必了,我没事。”青年急忙摆手。
“看到没,他自己都不敢去衙门,你替他着什么急,你若是真想管闲事,也先打听个清楚,谁才是理亏的,别以为自己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的大侠。”陈诗意冷声道。
章嘉一阵气结,“你……”
“如何?”陈诗意扬着清秀娇美的脸庞,冷笑睨着章嘉。
“好男不与女斗,我们去衙门。”章嘉拉住青年的手腕,冲动之下真想往衙门去。
青年挣脱开章嘉的手,大步地退后,然后惊惧看了陈诗意一眼,对章嘉道,“多谢公子相助,衙门……就算了,告辞。”
“喂!”章嘉错愕看着那青年的背影,顿时有些没好气,自己这算是哪门子的打不平啊。
陈诗意轻笑出声,看着章嘉的目光充满讽刺。
章嘉有些恼羞成怒。
“章嘉少爷!”突然对面街传来惊喜的呼叫声。
“是宝信。”章嘉身后的小厮叫道。
陈诗意却是愣住了,那不是方家的管家吗?和这爱管闲事的男子是识得的?
“章嘉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小的能去接您。”宝信过来替章嘉牵住马匹,十分惊讶,他可没听十一少和少奶奶提过章嘉少爷今日会来普宁县。
“我想给十一少他们一个惊喜。”章嘉笑道。
“这可真是喜事,少奶奶一定很高兴。”宝信道。
陈诗意听着他们一人一句粤语,半句都听不明白,对两个护院呶了呶嘴,正准备往街道另一边走去。
宝信却在这个时候注意到她,急忙作揖,“陈姑娘。”
陈诗意干笑几声,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看也不看章嘉一眼。
“你认识?”章嘉侧头问宝信,跟着宝信往下草铺路走去。
“是陈家的姑娘,十一少如今和陈家在合作生意,方才小的见您和陈姑娘相谈甚欢,莫不是……”宝信的表情多了几分的暧昧。
章嘉狠狠剜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那种刁蛮不可理喻的女子不敢高攀。”
宝信笑道,“陈姑娘是真性情了些,少奶奶却很喜欢。”
章嘉露出一个吞了苍蝇似的表情,“什么?”
宝信忍住笑,“看来章嘉少爷对陈姑娘是有什么误会了。”
“我看姐姐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章嘉嘀咕一声。
很快到了下草铺路的四合院,章嘉面含笑意,已经将刚刚在街上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他走进大门,让小厮跟着宝信去打点他从广州带回来的手礼,自己则罔垂花门走了进去。
微月正在天井上指挥小丫环除尘。
章嘉眉眼带笑,目光如湖面上的辰星看着微月,“姐……”
微月身子一僵,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转头看向垂花门边的时候,唇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扩大,最后所有的惊喜和激动化成一声笑骂,“臭小子!”
“还以为你会高兴,没想到还骂人了。”章嘉抓了抓头,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在人前他是手段精明的隆福行当家,只有在微月面前,他还是几年前那个差点无家可归的别扭少年。
微月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就要敲他的光脑门,章嘉没好气地抓住她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总是敲我的头。”
竟然比她高了一个头!微月仰头瞪着他,“怎么不先写信回来说一声?”
“这不是给你惊喜吗?”章嘉笑嘻嘻地道。
微月打开他的手,“是挺惊喜的,怎么就一个人来?银桂呢?没跟着来服侍你。”
章嘉的俊脸蒙上一层冷意,“在广州,我又不缺手缺脚,要那么人服侍作甚?”
微月微微眯起双眸,发生什么事情了?章嘉似乎对银桂很不喜的样子。
“好了,先进屋里休息一下,都赶了几天的路了。”微月笑着道,“茂官这几天也念着你呢,总问章嘉舅舅怎么还不回来。”
章嘉朗声笑了起来,跟着微月进了屋里,见着没有广州大宅那般的摆设,他忍不住正色道,“……姐,不如回广州吧。”
“这里挺好的,你住几天就晓得了。”微月亲自烧起茶来,让想跟着来服侍的小银继续去外面除尘。
“十一少真打算一辈子在这里种茶叶不成?”章嘉问。
“有何不可?”微月笑道,“就算不是行商,也能做十三行的生意,我还有事儿跟你商量,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明日你跟十一少去一趟果园,你自然就知晓我们在做什么了。”
章嘉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脸色有些怪异,看着微月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微月问道。
章嘉棱角分明的唇瓣抿成一线,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谷杭大哥……受伤了。”
微月心中一惊,仍笑道,“打战受点小伤是难免的。”
章嘉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哀伤。
“很……重吗?”微月觉得嘴里尽是苦涩的味道, 声音也没了方才的笑意。
“生死未卜。”章嘉双手紧握成拳,唇色微微泛白,却仍安慰微月,“不过你放心,谷杭大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怎么受伤的?苗疆那边战事完了吗?谷杭回京城了?”微月急声问道。
“还在作战,皇上已经派了五阿哥去前线,本来谷杭大哥只是受了轻伤,因为带伤打战才重伤的,皇上让五阿哥带了两个太医一同前往,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微月叹了一声,“是,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谷杭,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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