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可你有。”我看着他乌黑的眼睛,渴求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会帮我的,对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决然转过身去,坚定地说,“不会,我没那么伟大,救出了他,你觉得皇阿玛会放过我吗?我早知一切,却没有阻止,皇阿玛铁定认为我居心叵测。我还不想去养蜂夹道,你不能为了十三弟就牺牲我吧,这不公平!”
“……可是……”
“可是我的证据也不足,四哥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毁灭了,我手里的证据已经无法证明什么了。况且,皇阿玛根本不会让你翻案。对他来,目前谁是真凶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要稳定朝纲,稳定民心。毕竟大局为重。”
是啊,康熙刚才还在说顾全大局呢?或许对他来说牺牲了一个儿子,能够保住更多的儿子,保住皇家尊严才是最重要的吧,他确实累了,没有心力去追查更多的事情了。可是,“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真的要让那个年轻的生命从此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吗?那是怎样的悲哀与绝望,惆怅与凄凉?我都不敢想象。
或许是我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有些无力,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有些不忍,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却还是不容置疑地说,“不仅没有转圜余地,而且你还得乖乖地呆着,当做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不要想着去找皇阿玛理论,更不要去找四哥算账,知道吗?否则一个不小心反而弄巧成拙,把十三弟的命给断送了。”
“怎么会?”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凄凉地笑了,仿佛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怎么不会,你觉得真相走漏了,不会有人要他命吗?”
“……”是啊,政治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相信四阿哥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来的。
我看着面前这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四阿哥同他一样,也有一双同样深沉的眼眸,他们可都是同路人。这么想着,我无意识地就说了一句,“你们真可怕,心思算计可以这么深。”
他笑了,“你放心好了,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算计到你头上的。”
是吗?我瘪瘪嘴,有些不信,说不定某一天我挡着他的路了,我还不是一样除掉我。
他笑笑,摸摸我的脸,“我该回去了,让人看到不好。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打开了门,走了。
事情还没有办完,也就没有回翁牛特,一直留在京城,两三天时间,倒是能天天见到康熙,可是每次刚要开口求情,他便岔开话题,硬说下去,他便不耐烦地站起来走人,让我压根说不下去。
进宫拜见了太后,原本想求她来着,可是见她对政事一点儿不关心的样子,只好什么也不说了,说也白说。
在皇宫里倒是见到许多故人,阿玛、额娘、姐姐、宜妃,几位阿哥等等的,他们有的客气,有的关心依旧,只是都没有多聊,一来我没心思聊天,二来他们也没时间,而且还要忌讳些什么。几年的隔阂,总感觉有些陌生了。
可惜就是没有见过四阿哥,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我是客人,是可以随意出宫走到的。
这天,心里实在闷得慌,我便带了一个贴身侍卫出了宫,想随便出去走走。
不自然的来到了丹枫糕点店门口,看着曾经熟悉的街道,那家糕点店居然还在,还是那么的热闹。
看着熟悉的景致,过往的一幕幕再也不受控制地涌现在眼前:
“你们店铺的店小二都经过特殊训练了吗?怎么都这么会说话。”
“以前我觉得自己的箭法太差,还挺自卑的,今天看到你,我再也不用自卑了。”
“郭罗络薰齐儿,我发现你真的很闲耶,你都没事情做吗?要不要我帮你找点儿事情做做?”
“天下之大,还会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不如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
“你把你的一生都给我!”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再也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走吧,我们要打就走过去一些再打,免得伤了我心爱的女人,我要你们的命。”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
我泪流满面。
突然害怕去想沉寂的过往
还有努力收藏的遗憾
现在不想勇敢不想太坚强
看着爱它老旧的模样
在翁牛特的这几年,我从来不敢回想过往。
现在,我却突然很想去看看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坐马车就往养蜂夹道赶去。
才到那儿就被一圈的侍卫团团围住。
“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快走!”
这阵势!
我稳稳心神,从马车上下来,歇扫了一圈,这么多侍卫,真是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啊!恐怕连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
我挺起胸膛,威严地说道,“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问十三爷几句话的。”因为我此刻穿着男装,自然自称本官。
那领头地上下打量我几圈,“不知是否有皇上的手谕?”
“皇上只是口述,未曾给手谕。”
“这不行,皇上说了,除非他亲自来,或者是有他的手谕,否则任何人,包括太后都不能进去。”
“误了公事可是死罪。”
“我们只是奉旨办事,办不好更是死罪,大人还是请回去要手谕吧。”
“你们……”我气呼呼的,这些人,怎么一点儿也不通人情呢。
都是那该死的康熙,昨天我才开口说要见十三阿哥一面,他就不耐烦地打断我,“朕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你也记住自己的身份,现在你已经是翁牛特王妃了,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丈夫孩子身上,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你以后不用再操心。”说完就赶我走。
好吧,山路走不通走水路,我换一种策略,拍手鼓掌,“不错不错,早就听说你们尽忠职守,起初本官还不怎么相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本官回去后一定禀报皇上嘉赏你们。不过这次只是问两句话,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皇上就没有给手谕,各位可以尽管放心,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们立即扣押我去见皇上便是。你们这么多人还看不住我吗?”我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来,“这儿有五千两银子,就请行个方便,大伙儿拿去买点儿酒喝。”
“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没有手谕实在不行,大人还是请回吧。”
“……”居然软硬不吃,我继续套近乎。
可惜说破了嘴皮子都不见他们有半丝要通融的迹象。
没法,只好带着贴身侍卫绕着养蜂夹道四处转着,想找一个没有士兵看守的地方,然后想办法蚊子一样飞进去,或者是像小狗一样钻进去。
可惜,四周都是士兵。密密麻麻,想用迷-药都不行。
这该死的康熙,还真把胤祥当死囚犯一样看管啊,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看着那高耸的围墙,不知里面的风景是否如传说中那样,残垣断壁、荒草丛生、荒芜破败,比冷宫还冷清凋敝?
不知道里面的人过得好不好?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一定不习惯这种生活吧?一个人呆在这四角的天空里,每天独自看日出日落,花开花谢,该是怎样的凄凉与孤寂?
真是傻瓜,为何当初要去顶罪?这一顶,可是十几年的光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
我走近几步,把手放在嘴边显喇叭状,对着墙里面大声呐喊,“胤祥……胤祥……”
没回应。
我继续叫。
胤祥,你真的听不见我在叫你吗?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是种生命的洗礼,远离了那份无暇纯净,再也没有机会开怀纵情地笑。
正叫着,那些个士兵就立马涌了过来,用刀子指着我们,“快走快走,这里不许呆,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就这么被赶走了。
好不服气,只好厚着脸皮去求八阿哥,除了他,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