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门外,吹吹打打,鼓乐喧天。宾客、百姓们把府门外挤了个水泄不通,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虽然是娶侧福晋,可这亲王的婚嫁自然还是比普通百姓的婚嫁热闹得多了,何况冷面王多少都要给年羹尧面子,自然把婚礼也弄的隆重了些。
此刻,我混在人群中,等着花轿的到来。为了避免遇到曾见过我的人认出我来,我不仅穿着普通百姓的旧衣服,还在脸颊上又画了那个大大的黑斑,丑化了自己,然后带着一块黑布大面巾遮着,确保别人一定认不出我来。
并没等多久,迎亲的队伍便回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冷面王,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难得脸上洋溢着笑容,喜气洋洋地捧手迎接着宾客的道贺。
“雍亲王,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
我冷冷一笑,没想到他转眼间已经变成雍亲王了,可是胤祥却……我今天不整死他,我就不姓郭络罗。
哼!
转头寻找十四的身影,为了不引人怀疑,我和他是分开的,装作不认识,他混在宾客中,和那些王孙公子站在一起,而我站在百姓中看热闹。
转头见他正和几个王孙子弟说笑着,见我看他,他给我一个安抚的笑,表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我笑笑,转开了头,等着好戏的开场。
果然,没过几秒钟,只见迎亲队伍马上就快走到府门口了,王府的奴才家丁也已经迎了出来,正在这时,喧喧嚷嚷的人群中传来哭喊声,“蝶儿,蝶儿,你怎么能抛下我们父子俩另嫁他人?你嫁人了,我们怎么活啊……”
一个青色的身影从队伍后面蹿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顺着人群跌跌撞撞地朝前冲来,不管不顾的,终于冲破重重艰难险阻,冲到花轿旁,扶着花轿大喊大哭,“蝶儿,你不能嫁人,不能成亲,难道你忘记我们的山盟海誓了吗?你忘记我们曾经那么多美好的时光了吗?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丢下孩子?”他试图想接近轿子,却被侍卫们重重拦住了,“大胆!你是什么人?刚来雍亲王的婚礼胡闹!”
那破坏者却是不理,只是一心想要靠近轿子,无论那些侍卫怎么拦,他都是硬闯,边闯边叫,“你们不要拦着我,我要见蝶儿,我要向她问清楚,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她前两天还说要和我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的,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求求您们,让我过去,我要见蝶儿,她是我的女人,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们没资格拦住我,放我过去,我要带蝶儿走,放我过去……”
面对这么凭空冒出来胡说八道的疯子,侍卫们听着他的话语,一个个吓得不轻,面青唇白,却不敢去禀报,怕把事情闹大,又不敢当着这么多宾客百姓的面对他怎么样,他怀里还有孩子,还不能架着他双手丢出去,只能不停地往外推,可就是推不出去,那人拼命往轿子边上挤,豁出命去地挤,便挤还边大喊不叫,他叫就算了,他喊就算了,这个孩子也像是突然被挤醒了,也大哭了起来。
这一不小的动静,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观礼的宾客百姓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青年,议论纷纷。
迎亲的整个队伍也都停了下来,好奇地往这边看来,就连最前面的那个冷面王都被惊动了,也停下马转头看来。
一个侍卫只能上前去向禀报他禀告事情的经过,听完,那个冷面王脸一寒,看向那个乱闯着,还来不及说话。那人已经摆脱了侍卫的阻拦,奋力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噗通一下跪在他的马匹前面,四周鸦雀无声,就连孩子都不哭了,只听着那人洪亮的诉说声,“雍亲王,求求您行行好,就放过蝶儿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还有了孩子。孩子现在才两个月,他实在不能失去亲娘啊。我在这里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成全我们吧。你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什么偏偏和草民抢一个蝶儿呢?”说完就不停地磕头。
这下所有人都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看着周围人看好戏的眼光,那个冷面王不由得怒上心头,眸子一寒,斥责道,“你胡说什么,蝶儿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从小养在深闺,年家也是家教甚严,怎么可能会和你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丑事?”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相信他一定会一脚踢死跪在他脚下的人的。
看着冷面王那怒气腾腾的样子,我心情大好,这下他的名声恐怕毁得一干二净了吧,别说是古代,就算是现在,新娘与人私通,有了孩子,还被公诸于众,恐怕也是很大的一顶绿帽子。
而现在是在古代,还是是皇室婚姻,他又是一个亲王,还是一个刚刚上任的亲王,刚刚成了亲王就出了这种事情,他以后还要怎么做人啊。那这顶绿帽子不仅大而且绿,不仅脏而且破,我倒要看看这下他要如何收场?
不毁了他,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气。
只见那青年不慌不忙,又磕了一个头,一脸诚恳地回答道,“雍亲王明察,草民和蝶儿真的是亲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可是她的父母因为惧怕您的权势,同时也想攀龙附凤,所以逼迫蝶儿上了花轿。这件事雍亲王可以明察。如果您不相信,可以问蝶儿,蝶儿现在就在花轿里,您一问便知。”
听他这么说,那个冷面王愣住了,虽然觉得事有可疑,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不答应,反而显得欲盖弥彰,更加引人猜测,所以此刻他是骑虎难下,同时也想赌一赌,也只能孤注一掷。“来呀,请新娘子下轿。”说完他自己也下了马,走到轿子面前,紧张地等待着。
“新娘子,王府已经到了,您就下轿吧。”喜娘掀开轿帘,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轿子里,怀着特有的兴奋和好奇,急切地想看看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可当轿帘被掀开的那一霎那,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新娘子斜躺在轿子里,盖着盖头,毫无生气的样子,就是不说话。
众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
喜娘只好靠近一些,“新娘子,新娘子”唤了两声,可惜没回应,只好上前去轻轻摇了摇她的身子,“新娘子,新娘子,你怎么了?”
可惜怎么叫怎么摇都弄不醒。
无奈之下,一个侍卫在那个冷面王的示意下走上前去掀开她的盖头,“丝……”所有人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只见新娘面如死灰,紧闭双眼,口吐鲜血,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那侍卫胆战心惊地上前一步,把食指放在她鼻尖处停顿几秒,惊慌回头禀报,“主子,她已经断气了。”
所有人再次瞪大眼睛,这喜事居然变成了丧事?
还好在场的几乎都是男士,见到死人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和害怕,除了我,差点就尖叫起来,我立马捂住眼睛。
怎么就死了呢?十四不是说只会让她吃下毒药昏迷不醒吗?却并没有要她的命呀。她怎么就死了呢?难道十四骗我,他的计划就是要毒死她?那个喜娘是被十四买通了的。
我转头看向十四,他只是笑笑。
我气上心头。
“这怎么回事?明明上花轿前也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那个冷面王震怒地看着那几个抬轿子的人,还有喜娘和一群侍卫。
侍卫,轿夫和喜娘都胆战心惊地,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莫名其妙,突然一个侍卫发现了原来死者手里拿着一个药瓶。
尖叫起来,“王爷,年姑娘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应该是药瓶。”
“去拿来我看!”
“是,王爷!”
药瓶递到了冷面王手里,那个冷面王一看,紧紧捏着,脸色难看。
喜娘推断说,“王爷,看样子,年姑娘是服毒自杀的。”
那个冷面王一听,神色更是阴森骇人,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瞪着喜娘,喜娘吓得哆嗦,立马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其实喜娘只是说出了大家想说的而已,其实其他人心里多少都猜到了。
就在这时,那个原本跪着的青年男子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不……”他哀嚎地,连滚带爬地爬进轿子,摇晃着死者的尸体,悲鸣道,“蝶儿,蝶儿,你怎么可以服毒自杀?你怎么这么傻?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蝶儿,蝶儿,你快活过来,蝶儿……”
他突然瞄到了死者脚边飘落的一方丝帕,连忙伸手拿起来,见丝帕是用血写成的,他抖颤着大声念了出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念完,大家无不动容,为女子的深情和执着,几乎相信了故事的真实性!
那个冷面王脸色更寒更阴沉,狠狠地瞪向轿子里的女子,像是要把她碎尸万段一般。
他握紧了拳头。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只见那个破坏婚礼的男子又小声重复了一下这一句话,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钻出轿子,把孩子放在地上,轻声说,“孩子,希望有一个好人家能够收养你,让你健康,平安地长大。”说完便放开他,不再迟疑,面如死灰地站起来,重新钻进轿子了,看着死去的姑娘的脸,深情地说道,“蝶儿,你别怕,你不会孤单,我马上就来陪你。”说着就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毫无预兆地猛然刺入自己的心脏……
“啊……”大伙儿瞪大眼睛看着这场惊天动地的生死相许,无不感动感慨。
等有人反应过来上前查看时,他已经自杀身亡。
看着男子的尸首,我心里沉甸甸的,虽然他的死是必然,我早就知道了,在策划这出戏的时候我和十四就已经计划好了,无论新娘子是死是活,可是这个青年都必须自杀,因为只有他的死才能让整个故事看起来更加真实感人,更加让人信服,而且死无对证。
况且,就算他此刻不自杀,最终他也难逃一死,那个冷面王绝对不会放过他,只怕到时候他会死得更惨,死无葬身之地是绝对的事儿,所以还不如自杀,至少死得痛快!
只是,就算早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当亲眼看到他自杀时,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忍有些难过,也有些愧疚。那毕竟是一个生命呀,他才20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我闭上眼睛,深深做了一个深呼吸,转头看着周围的人群,很明显,他们都相信了这个故事。都为他们惊天动地的爱情感动,叹腕惋惜。甚至好多人都落泪了,我看到好几个人都在擦眼泪。
还有人在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原来就是这样……”
是啊,一对人开始符合。
大家看向那个冷面王的眼神都有了鄙夷和厌恶的韵味,面对他的怒不可解没有同情,只有嘲讽。
我笑了。这种事情,人们当然是相信弱小没权没势的一方,谁让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总爱仗势欺人,导致人们都偏向同情弱小呢。
况且,事实胜于雄辩,人家都生死相许了,谁还能怀疑什么呢。
我越看那个冷面王的神色越高兴,没想到他也有今天把,那时他活该,谁让他曾经整我呢。
无论如何,他未来的年妃已死,他的拉拢政策算是彻底失败了,此刻他一定恨死年家,而年家没了女儿,也只能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他们两家算是彻底结仇生怨了吧,他的如意算盘也没有了。
虽然手段卑鄙了一些,不过只要能坏了他的好事,我就高兴,让他尝一尝这种被人迫-害的滋味。
只是,貌似现在还不够解恨,要是再加点儿料就好了。虽然早想好了料,可是十四不让我暴露身份,我想也是,万一那个冷面王追根究源,一个不小心联想到整个事情的始末,害了十四就不好了。
为了报复他,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在乎,只是不想再牵连别人了。死了两个人已经够多了,等下次再找机会报复他吧。我得顾全大局。
我看了看十四,见他正好心情地看热闹,没注意到我。我转身,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好戏看完了,该走人了。
我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来?
今天没有看到八阿哥,十四说他今天会想办法劝住八阿哥,不让他来,免得一个不小心认出我来就不好了。
或许我可以装扮成一个丫鬟,潜入八阿哥府当差,就去当一个最毫不起眼的最低等的下人的角色好了,比如说打杂的杂工,厨娘,挑水劈柴的,洗衣的等等的下人,只要是能混进去,只要是不用伺候主子的活儿,都行。我就潜伏在里面,只要小心不让姐姐和八阿哥发现我就没事儿了。这样,我就既可以偷偷地,远远的看着我的孩子长大,也不用对不起任何人了,不是很好吗?
想到这里,我立马高兴起来,往八阿哥府走去。
可没走几步,突然听到那个冷面王的声音,“今天的事儿真是对不住大家了,大家就请回吧,这件事儿本王一定会彻查清楚,给大家一个说法。来呀,年玉蝶不守妇道,与人私通,不配嫁入我雍亲王府,立马将她送还年家,连同她的奸夫也一起送回去。务必向年家要一个说法。至于那个孩子,抱来给本王!”
“咋!”侍卫们立马应者。
孩子!我转头看去,只见那个冷面王满脸的寒意,侍卫把孩子抱给了他,他刚接过了孩子,孩子就立马在他手臂里大哭起来,哭得让人心疼心碎。
他是想捏死这个孩子吗?王八蛋,连这个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见他抱着孩子往府门一步步走去,听着那孩子的哭声,我心一紧,不行不行,孩子到了他手里,绝对活不过今天,是必死无疑的,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让他颜面无存的孩子。
想到他登基之后的种种暴行、种种酷刑,我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这个无辜的孩子。
为了我们的仇与恨,已经葬送了两个无辜的生命了,接下来那个喜娘的一家三口今夜也比死,十四是不会把她们留在世上让那个冷面王抓住任何把柄的。
所以,为了我们的仇与恨,必须得害死五个人的性命,可何苦再连累这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呢。他还这么小。
可是,我看着十四,见他摇摇头,我又犹豫起来,是啊,我得顾全大局。
可是听着孩子的哭声,眼看他马上就要跨进府门了,我心还是一急,不由自主地脱开而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