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听到老孤头骂道:“你们这帮小王八犊子,劫道儿劫到爷爷头上来了?就他妈这么‘踩盘子’(事先探风)的?”
“六爷别气,他们都不懂事儿,也没见过您不是?”听到他踹了刚刚说话那人一脚,“你他妈的还不给六爷赔罪!还要老子亲自教你?”
听到这儿,我彻底晕乎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们竟然称老孤头‘六爷’?难道,老孤头以前也是‘胡子’?
现在我是哭都没有眼泪出来了。这不是掉土匪窝里了嘛!
求饶声不断,那人被老孤头挥了一鞭子,又被猛踹了一脚,估计也是够他受的了。老孤头见差不多了,也就出声让他滚一边儿去,不再计较这些。
“六爷,您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老孤头坐上了车,也不接他的话茬,“给老子前头带路!遇上你们也算是能弄点儿酒喝了!”
“唉,好嘞,这还不容易?管够!”说完,他也上了马,跑到前头去给我们领路去了。
老孤头一边赶车,一边对我说:“别闷着了,没事儿啊!”
“大爷!”我从被子里露了头出来,委屈地看着他,这样的他让我有些陌生。
“老头子还能吃了你不成?他们啊,都是我以前兄弟们的儿子,都是小辈儿,现在也都能买买我的面子,放心,啊!”老孤头看出了我的不安,他多解释了几句。
我这才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老孤头是不会害我的。而那帮胡子看起来还是挺怕老孤头,这么说来,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除了手还是有些抖以外,我基本上已经镇定了下来。跟着那帮胡子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总算是到了地方。
我下车后看了看,这便是传说中的‘土匪窝’啊。
这就是在林中的一个大的寨子,外圈儿用一颗颗松木围了栅栏,这样野兽之类的也进不去。里面全是木头盖的一座座的房子,还生着火造着饭。嗯,怎么说呢?我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猎户村落一样。
宽宽的道路能让马车直接行驶了进出,后面的数十个胡子们骑着马都进了寨子,然后便将大门给关上了。
寨子里除了这群粗野的男人,还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和普通的村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要不是他们在路上来这么一下,我估计到了这里,我会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村子呢。
“还愣着干嘛?外边儿不冷啊?进屋!”老孤头将马车交给了别人,领着我进了一间比较大一些的屋子。
我呆呆地跟着他,寸步不敢离开。对‘胡子’这两个字,我心里还是挺怵怵的!
“六爷这是打算去哪儿啊?要不要兄弟们送您一段儿?”这就是老孤头刚刚告诉我的‘彪子’了。他是这一带胡子的头儿,也就是刚刚他们说的‘总瓢把子’。
“把这丫头送到科尔沁去。”老孤头端起碗喝了一口热茶,“你们就甭跟着搅合了,老子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唤。”
彪子碰了一鼻子的灰,他讪讪地陪笑着:“没,没说您不能动唤。”
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问老孤头:“这丫头是谁啊?怎么要到科尔沁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去?”
老孤头斜眼瞟了他:“你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有完没完啊?”
敲了敲烟袋锅子,老孤头对彪子说:“给安排个住的地儿,再弄点儿吃的东西。”
“诶,好,我去安排。”说着,彪子站起来往门外去了。
“闺女,咱在这儿待一晚,明儿早上再走啊。”老孤头等他走了以后,脸上又有了笑意。
我也笑了起来,“大爷,人家是劫道,怎么我感觉,咱是劫了他们了呢?”‘胡子’那两个字,当着他们的面儿,我是不敢说的。
“您看啊,这带咱回来,好吃好喝供着,还管住。哪儿去找这样的事儿啊,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老孤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敛了笑意,“闺女,出了这儿,就把这事儿忘个干净。知道了吗?”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怕传出去以后,让别人知道了这个地方,引来了官兵。
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孤头见彪子带了个女人进来,对我说:“跟她过去安置吧。”
“嗯。”我知道他们还有话说,也就顺从地跟着这个微微有些胖的大嫂出了门。
“俺叫大霞,姑娘你怎么称呼啊?呵呵,这儿环境就这样儿,你可别嫌弃俺们家啊!”这嫂子说话很是和气,至少一眼看过去,我就觉得挺喜欢她的。她没有那种娇娆做作,这种与生俱来的淳朴,一点儿都不像是胡子的女人。
“大霞嫂子太客气了,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您就叫我玉蓉吧。”
“哪儿的话啊!哟,瞧你这名儿,可真好听。听着就是个有学问的。走,俺今儿个晚上整了猪肉炖粉条子,保证啊,让你小肚儿吃得溜圆儿!”她热情的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她家里拉。
“娘,娘……”她推开房门,又拉了我进去,然后赶紧又把门儿给带上。屋子里生了火炕,挺暖和的。
“玉蓉,把大衣脱了吧。”大霞见我站在那儿不动,对我笑了笑。
“啊?”我是在想,脱了衣服后,她们看到我身上的枪怎么办?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是和衣而卧的,连老孤头都没有发现我身上还带着枪。
“娘,彪子带了客人回来。您看这姑娘,多俊啊。”里屋的炕上坐着彪子他娘,她见了我以后,放下了手里纳着的鞋底子。
“咋呼啥啊,别给人姑娘吓着了。”
彪子他娘倒是没问我究竟是哪儿来的,怎么会到这儿来这些问题。
“来,姑娘,里头炕上坐去,这大冷天儿的,瞧这小手冰凉的。”
我笑着喊了声:“大娘,您叫我玉蓉吧。”
“唉,好。”她回头笑着对大霞说:“今儿晚上啊,让她就挨着我睡。你去你那屋,把被给抱过来。”
“好,我过去抱被。”大霞听了吩咐,利落的打了帘子出去了。
彪子他娘对我笑了笑,打量了我一番,“这儿没外人,咱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的,你啊,大可放心。”
对她说的话,我有些惊讶,但是看着她的眼睛,我却只是看到真诚。
是啊,人家都能把我带到寨子里头来,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人家呢?
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听了她的话,把外面罩着的这件大衣给脱了下来。这件衣服已经被我穿了快一个来月了,污渍,口子,油渍,已经不成样子了。
里面的棉袍子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摆的地方还破了一道口子,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靴子上更是泥泞交加,老的泥已经干成了壳黏在上头,新的泥还将地上踩出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儿。
她看到了我腰后的枪,倒是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让我把它收好了。
我将枪放到了大衣的口袋里,这才脱了棉长袍坐下。
大霞嫂子拿了被子回来,搁在了彪子他娘的炕上。“玉蓉妹子,已经给你烧了热水,一会儿啊,好好洗个热水澡!”
“嗯哪。嫂子太贴心了!都好多天没有好好洗个澡了,浑身都痒痒了呢!”这可真是我想要的啊。
她笑了笑,又跟彪子他娘说:“娘,我去看看彪子他们谈完事儿了没有,一会儿过来陪您吃饭啊。”
“好,你去吧。”
大霞走后,彪子他娘又从炕里面端了一个细条儿的簸箕出来,里面装了有核桃、花生和大枣、葵子儿。“来,尝尝。这大过年的,山里也没啥好东西,就只有这些解解馋了。”
抓了一把,“谢谢大娘。”
“你这孩子,咋客道啥呢?跟大娘这儿,就只管吃着喝着。”她笑眯眯地又从炉子上给我倒了一碗水,搁在了我旁边儿的炕桌上。
“这时节啊,来的不是时候。你要是个八九月份儿来啊,那时候好东西可多着呢!”她坐下后,拿起了刚刚没做完的鞋底子。“八九月份儿啊,他们能出去打些野山货回来,什么狍子啊,野猪啊,还有鹿和熊呢!”
“咱这儿啊,是兴安岭的余脉,再往里头去啊啊,那可就更多东西了。靠山吃山,再往北去,还有那跟着棒槌鸟儿寻参的人家。”线头掉了,她眯着眼睛拿针费力地穿着线。
“大娘,我来吧。”接了她手里的针线,穿好后递给了她。
她笑了笑,“吃,你边吃我边给你讲。”
我剥了个炒花生,放进嘴里嚼了嚼,很香。
“夏天的时候,这西辽河里的鱼。秋天的时候,这兴安岭的野味啊,都是常能吃到的东西。还有那春天里头的婆婆丁、荠荠菜、桔梗儿,沾着自个儿酿的大酱,那味儿叫一个鲜呐。”
“唉,对了,一会儿啊,我让大霞给你烙贴饼子吃。她做这个,可能干了!”
我点点头,听着彪子他娘说道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看我的模样,有些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