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将车开到前面停下,然后我们又交换了位置。赵正南说我现在还不算很熟练,所以今天就先练到这里,以后他还会带着我继续学的。
他开着车回到了帅府,将车停下后又带我走向了护卫营房那边。
我从未去过护卫营房的地盘,所以赵正南带我过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些紧张。看着很多熟悉的面孔,我偶尔向他们点头打着招呼。
大家都已经得知我会在元月的时候和赵正南举行婚礼,所以对我的态度也都十分恭敬。
“你们都忙去吧。”赵正南带我来到一片开阔的场地前,让人取了枪和子弹过来。
“少帅,这……”那人看了看我,有些犹豫。
“没事儿,我在呢。”赵正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了笑。
那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把东西放好后就离开了。
赵正南从桌上取了子弹,然后把枪和子弹递给我。“你看着我装一遍。”
我愣愣地接了过来,自从上次偷过他的枪后,我基本上就没有再接触过这东西了。难道他今天是要教我这个?
看他动作流利地将子弹装匣然后把枪组好,他又示意我动手试试。
我有样学样,把十发子弹安了进去,然后又将弹匣装好。他拿过我装好的枪,检查了一遍,又把弹匣取下来,“使点儿劲儿,还没扣严实。”
这枪本身就有些重,我的左手还不能使力,有些为难。
他把弹匣插进枪里,然后用膝盖顶了一下,让我学着照做。
果然,这个办法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行。我说:“下面呢?”
他得意一笑,将枪上了膛,“看着。”
抬起手,向远处的玻璃瓶对准,十声枪响后我再看去,竟一只都不剩下了。
“好厉害啊。”我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没想到他枪法这么好。
“你先不用开枪,来,腿站直,分开,嗯,胳膊抬起来,对,就这样……”
这些天来,赵正南教我开车,射击,练习骑马,每天早晨还带着我去跑步。他说,有些东西,我学会了,比什么都不懂的好。
“赵正南,我听雯姐说,督军……”
这天,我在练习场看到有几位军官也在练习射击。他们看了赵正南一眼,竟然连招呼都不打。这让我突然想起了雯姐说的话。
赵正南轻笑一声,带着我收拾好东西离开练习场。
会到公馆后,他倒给我一杯水,“他们是我大哥的人。”
“雯姐都告诉你了吧?”
我正在喝水,他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我呛得咳嗽。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我跟他不是一个娘生的。小的时候我也有所察觉到老爷子的一些偏袒,但是那时候却并没有往这上面去想。”
“有一回他受伤中枪,需要输血。跟我和老头子的血型都不一样,那时候我和他才知道。”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喜欢过宗府里的一个丫头,这事儿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这个在帅府里面也不是秘密。
“老爷子那时候被赶了出来,但是那丫头后来发现怀孕了,也被赶了出来。直到后来老爷子才知道他们母子的情况,那丫头把大哥养到两岁上头就死了,老爷子把大哥接了回来。那时候我娘正怀着我,生下我没多久也去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当年的事情说给我听,但我听得出,他还有很多事情隐瞒了下来。
“他知道这些事情后,就开始针对我。我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些想法,我和我娘并没有对不起他,但他表面上装作兄友弟恭的,实际上却是想尽了办法哄住老头子,让他将我手里的权都逐渐移交给了他。”
“他为讲武堂出身,后来老爷子把我和他一同到日本士官学校学习。论资历来说是够了,但他性格……,守成尚可,但要接掌这一省督军的位置,哼……”
话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我知道,赵正南不是一个能任人宰割,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日子过得飞快,每日的安排很充实,所以也就没有功夫闲下来向东想西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临近婚礼,我的心里就愈发的慌乱起来。
我总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赵正南这段时间以着养伤为借口,天天陪着我。他甚至都没有回过帅府那边去。我们的婚礼筹备也交给了崔副官他们来安排着。
“你又在想什么呢?怎么又发呆了?”他把牛奶被塞到了我的手里。
自从出院后,每天我喝上两杯牛奶是铁打不动的定律了。每次我忘了的时候,他总是会贴心地将牛奶递给我。
“赵正南……”我低着头,扭捏地用手指摩挲着玻璃杯。
“嗯?”他在我面前蹲下里,认真地看着我。
“我……我……”我不想结婚了。
他握住我的手,满脸堆笑,“小蓉你是在想着婚礼的事情吧?”
我猛然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难道会不清楚吗?”他站了起来,“跟我过来。”
拉着我,到了他的书房里。
他从书柜里的保险箱中取出一盒雕花的木盒来,将木盒交给了我。
我疑惑地看着手里的木盒,将它打开。里面装着一只金镯子。
赵正南把它从里面取出来,然后给我带在左手上。“这个是我娘的嫁妆。现在给你了。”他满意地看了看我的手。
“当初我和雯姐成亲的时候,心底里毕竟还是有些不愿的。但是父亲那时候说,做人要懂得报恩,”他无奈地苦笑,“刚成亲没多久,我就跟大哥去了日本读书……”
后来的事情,雯姐跟我讲了一些,我也知道了大概。
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我想,这个就是他心底里唯一的保留了吧。雯姐和他……毕竟已经过去了。
叹了一口气。
我抬起手,阳光照在金色的镯子上,那凤凰穿梭在云纹中,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这镯子虽并不名贵,但在他的心里,却是意义非凡的。
新历一九一九年一月九日,腊月初八这天,我和赵正南举行了盛大的新式婚礼。
赵正南说,这个日子可是百年难遇的,寓意十分好,说我们的婚姻定和这天一样,会长长久久。
换上了洁白的婚纱,他将我从楼上抱了下去。身后是两对花童提着婚纱的拖尾,那长长的拖尾,如梦幻般展开。我依偎在赵正南的怀中,甜蜜异常。
“别紧张,一会儿我会牵着你的手的。”
下车前,看到外面那么多的人,还有很多的记者拿着相机等着拍像,我怯怯地不敢下车。
赵正南亲自打开车门,把手伸给了我。“来。”他鼓励地笑着。
我将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他立刻将我握紧,“跟着我,别怕。”
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乐队开始奏起了婚礼进行曲,唱诗班也和声唱诵。他牵着我的手,越过众人,走向红毯尽头的神位。
为了这场西式的婚礼,我加入了教会。信奉了一生。
赵正南和我对视,他说:“我赵正南请你,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
“我将珍惜我们的感情,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我会信任你,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开解你的忧虑。”
“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
“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我会忠诚的爱着你,真诚的恳求上帝让我不要离开你,或是让我跟随在你身后因为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因为你的停留所以我才会停留。”
他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现在,你愿意嫁给我吗?”
全场寂静,等待着我的回答。那一刻,我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从来没有觉得,他竟然也可以说出这样动听的话来、
从来没有觉得,他可以给我这么深的感情。
从来没有觉得,我也能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久久不能开口。顿时发现,我已失声,眼泪夺眶而出。
“小蓉?”他见我半晌不开口,却又掉下了眼泪,以为我又临时出了什么变故。故而紧张地将我的手都捏得疼了起来。
“嘶……”我疼地一缩手,他却没让我挣开。
我喊着泪哽咽道,“我愿意。”
赵正南终于放下了心,他接过崔副官递来的戒指,为我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又拿了另一只戒指交给我。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将戒指戴到了他的手上。
他喜极,掀开我的头纱,凝视着我。“小蓉,你终于嫁给我了。”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终于还是嫁给他了。
他轻吻上我的脸颊,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当着众人的面被他亲吻,我羞地躲进了他的怀中,再不敢出来面对众人的目光。
他将我揽在怀中打横抱起,大声宣示:“从今天起,赵玉蓉就是我的女人了!”
是的,从今天起,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将和他携手,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