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以后,赵正南就嚷嚷着饿了,吵着要吃东西。幸亏我还给他留了不少好吃的,不然他还以为我刻薄了他呢。
“小蓉,要不,你再给我下碗面条去?”他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面汤,腆着脸把碗又塞给了我。
“你这都几顿没吃东西了?还吃?也不怕撑着了?”我看着他打了个饱嗝后,还夹了一口卤牛肉进嘴里,不由看了看他的肚子,有些担心起来。
“几顿?我都两天多,快三天没有吃上一顿了。”他微瞪了我一眼,“快去,再下碗面条去。对了,再拿几瓣儿蒜来。”
听到他最后一句,我真想剖开他的肚子看看,里面还能装多少东西。“吃,吃,怎么就跟那饿死鬼投了胎似的!撑死你算了!”
虽然嘴上说着,可我还是又去厨房下了小半锅的面条,给他盛了满满的一碗。又拿了一头蒜,坐在桌边给他拨开。
“还是有媳妇的感觉好啊!”吃饱喝足,赵正南舒服地倒在了床边。
我收拾好碗筷,看他还躺在那儿不动。“吃撑着了?”
“有点儿!”他微皱着眉,回答的倒是老实,都吃到不动唤了。
拎着暖水瓶进来,“赶紧起来动动,不然一会儿该积食了。”
他看了我一眼,还是没有动。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再好好洗洗。你自己闻闻,都什么味儿了?能睡得着吗你?”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衣服估计都有小半个月没有换了,估计他这小半个月,就没有机会洗过澡。想到这儿,我就觉得他刚刚躺过的那床单和被子也应该换换了。
赵正南笑着抬起袖子闻了闻,“我觉得没什么味儿啊?你告诉我,什么味儿?”说着,他起身,从身后抱住了我。
“起开,幸亏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我估计你身上都该长虱子了!”他自己不动手,我就主动解开了他衣服上的扣子。
赵正南挑眉看着我,唇边挂着一丝笑意,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道:“你想我了没有?”说着,还在我腰上轻拧了一把。
那暧昧的语气和轻挑的动作让我羞得耳根都红了,“老不正经的,赶紧洗洗,把衣服换下来。”
“说,想我没有?”他不依不饶地拉着我,将我抱紧怀里。
我微抬眼看着他,飞快地轻点了头,又忙推开他,将暖水瓶里的水倒了出来。“过来,我给你擦擦背。”
他依言脱掉了上衣,拖了把凳子坐在脸盆架边上。
我拧了一把热毛巾,轻敷在他的后背上,赵正南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使点儿劲儿,左边,再左边点儿,对,就这儿,使劲儿。”
我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该,最好再长几只虱子,咬死你才好!”
“你个狠心的婆娘,看老子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他回过头来笑骂着,却又忍不住自己挠了起来。小半个月没有洗澡,这一洗,就洗了整整两大盆的‘泥水’出来。我无奈地看了一眼丢在椅子上的那堆衣服,这明天指不定还要洗出几盆的‘黑水’出来呢。
洗完澡后,赵正南一身清爽,“来,给我刮刮胡子。”用香皂打好了泡沫,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下,将剃刀递给了我。
“嘿,蹬鼻子上脸了?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啊?”嘴上说着,还是搭好了毛巾,从他手里接过了剃刀,小心地给他刮着脸上青色的胡茬。
他闭着眼睛,由我轻柔地给他修面,看到他眼角的痕迹和鬓边短短的白发,突然感觉,这么几十年过得实在太快了。
小六子回来后,赵正南让他领了一个团,跟着他并肩作战。听小六子说,赵正南一旦跟日本人打起来,是不管不顾的。打到激烈的时候,往往就是钢盔往脑袋上这么一扣,提了枪就带着人往前冲。听到那些事情的时候,我都是心惊肉跳的,就跟在现场看到他那股要拼命的模样一样。
那双带着粗皮毛刺的手,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血。可是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害怕,看着他的手,我甚至觉得异常的安心。是他不要命的杀敌,才能让日本人对他所领的部队闻风丧胆,不敢轻易来犯。我跟在他的身后,才能不受到一丝的伤害。
刮完脸后,我收好剃刀,拿了毛巾给他擦脸,这才是整个人恢复了精神。
“小蓉……”他腻着嗓子,又缠了上来。
“怎么了?”我冷声将他微推开。
他却不让我挣开,又加了一分的力气,“想没想我?”
“没有!”想也没想,我回答的异常干脆。这家伙,填饱肚子洗完澡,就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好好休息,谁知道什么时候再上战场呢?那去了前线,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留神,子弹可没有长眼睛,三五天不能休息也是常有的事情。
“真没想我?”他扶着我的肩膀,将我转向他。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虽然有些愠怒,但是眸中的那丝笑意却是没有躲过我的眼睛。
对看了那么一会儿,还是我先败下阵来,柔声戏道:“将军,两军相逢,尚能战否?”
他先是一愣,然后拍了拍胸脯豪气冲天,装模作样地沉声说:“战事凶急,一触即发!”
“哦?那敌将狡诈,不是将军可受惑否?”我笑着,解开他衬衣的一颗纽扣,之间似无意刮过他的胸口。
赵正南喉结滑动,脸色微红,却还是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无论敌将何等狡诈,定逃不过本将军五指山下!”说着,他轻挑唇角,双手向我袭来。
我吓得赶紧松了手,忙脱开他的袭击,“将军饶命,奴家乃一小女子也,不可欺,不可欺……”
“哈哈哈哈……本将军火眼金睛,妖精,还不束手就擒,哪里跑!”边说,他边脱了自己的衬衣。
我总是逃不过他,赵正南长臂一勾,几下就将抓住。我脚下一个踉跄,正正被他压在了床上。他勾住我的腰,分毫不容逃开,俯下身来狂风暴雨似地吻下。
第二天早上,赵正南神清气爽地去了军部议事,而我则是像一个礼拜都熬夜没有休息好的样子,恨得我牙根儿都直痒痒。
“赵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还是哪儿不舒服?要不,你先休息会儿,这儿我来盯着。”一到了军部,我这幅样子倒是让几个小辈为我担心了起来。
“没事儿,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日本人的电台最近似乎是对我们的监控有所察觉,为了预防他们突然更换电码,一定要盯紧了。”交代完这些,我还是不放心地将设备都检查了一遍。
日子就在这么和日本人的对抗中一天天过去,赵正南在前方指挥战斗,我在后方探查日本人的电台信息。
这天,我还是按照每天的习惯,打开了收音机,收听国内外最近的战况和消息。正听着,突然收音机里插播出一条消息。
港督杨慕琦代表英国殖民地官员,向总部设于九龙半岛酒店的日军投降了。
日军突袭珍珠港后,紧接着从深圳进攻香港,英国在欧洲战场自顾不暇,而驻港军队始终处于非常不利的防守位置。经过多番激战,英军最终失去了唯一的水塘,只能选择投降。
这条消息在我脑中足足停滞了有一分钟,赵弘!香港沦陷,那么赵弘会怎么样?
我立刻关掉了收音机,跑向军部告诉赵正南这个消息。整整五天过去了,我依旧没有收到赵弘的回应。赵正南似乎也因为香港沦陷的事情而终日紧锁着眉头。
一刻没有收到消息,我的心一刻不能平静。捡起了多日没有再服过的药,我还是无法入眠。
“我要去香港!”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对着赵正南说了出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一丝的呆滞,紧接着一声怒吼:“你疯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去香港?你怎么去?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你不要命了?”
“可是,我不能不管赵弘,他是我的儿子!”我不惧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去香港的决心。
“不可理喻!赵弘就不是我的儿子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机,就算是你去了香港,又能怎么样?你还能把他带过来?只怕你还没有到香港,就挨了日本人的枪子儿了!”赵正南烦躁地用手梳了梳头发,铁青着脸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这都多少天了,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不管,我总是要去看看,他那边究竟如何了。如果他那边没事,我就回来,如果他……”我说不下去了,我不敢诅咒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他有事,一点儿也不。
赵正南对我的想法没有丝毫的认同,他站了起来,冷声对我说道:“我告诉你,哪儿都不准去。这是军令!”说完后,他拿起帽子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想法却没有退让寸步。香港,我是一定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