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獏行出水

五月仲夏,夏蝉阵阵。

对于秦民来说,五月是一年之中除却秋收之外物产最丰的一月。

第一季菽熟了,虽说口感不如冬菽,但空耗了一冬的仓禀至少有了进项,一家人也不必再有忍饥挨饿的担忧。

榆钱和桑葚也熟了,里巷上随处可见妇人追打小孩儿的场景。孩子们在攀爬桑树时毛手毛脚,不仅沾染了一身污紫,还将好好的桑葚打在地上,填了鸡犬鸟雀的口腹。

獏行工程也到了收获的时候。最后两旬,两组螺旋和一组獏行都将接连竣工,并在六月以前完成全部运行测试,正式交付到官府手里。

今天便是甲字螺旋试运行的日子,李恪拜别家人,在闾门处汇合了辛凌、慎行以及一干墨者,浩浩荡荡杀奔水畔。

慎行和辛凌是在前几日回来的,只是回来之后,他们便对那几块牍板的事一言不发。

李恪本以为辛凌会在晚上寻上来,结果可能是因为房里多了吕雉的关系,夜深人静,辛凌也没有再一次不请自来。

一行人聊着不着边际的闲话赶至水畔,那里人流攒动,几乎所有无事的乡里都赶过来围观新鲜。

李恪翘首寻找,很快就从中找到了田啬夫囿的身影。

“恪君,许久不见。”

“啬夫安好。”李恪躬身作揖,抬眼看了看田啬夫囿四周擎剑持盾,神色肃穆的老爷子们,偷偷问道,“啬夫,近日可是又遇见了刺客?”

“十日之前,我去后腰里巡视时又遇上过,幸得诸位保扶……”

李恪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官奴之事,牵扯甚大呀。”

“快要水落石出了。”田啬夫囿观了观左右,把李恪拉到一边,“我那友人来信,称已寻到其中关键,最晚六月,必将个中缘由整理成册,供我南去咸阳之用!”

“此事真要劳烦咸阳?”李恪皱了皱眉,还待再问,却看到儒和泰齐步走来,满脸都是喜气洋洋。

他只得按下疑惑,和田啬夫囿一道迎了上去。

“秉先生,啬夫,最终查验已毕,甲字螺旋一切良好,只待入水!”

李恪赞赏一笑,说:“啬夫,儒君主持甲字螺旋,劳苦功高,如今首告竣工,您可不能忘了嘉奖。”

田啬夫囿畅快大笑:“诸位墨者的辛劳我皆记得,至于嘉奖……看后再说!”

众人说笑着一齐来到堰池边上。

这一段的治水较獏行略窄,宽七丈余,深两丈余,水势平缓,水畔平直。

经过几个月的施工,水面之上面貌大变。

十余丈的作业平台横亘水上,联通两岸,正中是一道缺口,四周树立防止摔落的栏杆,那里是螺旋的动力核心,獏行。

螺旋的獏行结构轮辐两丈,搭建完成以后,其高并不会超出平台,而是深藏在内室当中,所以此处的平台更像一座木质的桥梁,只是多了几个突兀的缺口,到处都树立着雕工精美的栏杆。

这座大桥还缺了个角,位置就在平台右侧,贴靠水岸,上面并排平躺着五枚一人宽度的巨大圆柱,圆柱两端皆有横木,将它们固定紧实,一头高悬于水上,一头则挑在干涸的堰池上空。

田啬夫囿是第一次见到成品的伯益螺旋,不由好奇地凑近去看。

透过缺口,他看到了自己完全无法看懂的,复杂的传动连杆,总计近百枚齿轮和相似数量的曲杆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暗藏在平台下的传导结构,将柱内的螺旋轴和平台下的獏行连作一体,美轮美奂。

他好奇得问:“恪君,伯益螺旋不是要位于水中才可取水么?如此高悬于上,如何汲水?”

李恪笑着摇了摇头:“柱体高悬,养护才会方便,至于它如何汲水,啬夫只需高喊一声启,便能立见分晓。”

“只需高喊一声?”田啬夫囿不信道。

李恪哑然失笑:“啬夫为何不试试呢?”

看着李恪的脸,田啬夫囿顿时觉得心痒难耐,他后退到水畔边沿,鼓足丹田气,一声高唱脱口而出:“甲字螺旋,启行!”

那话音如此之高,回荡在水畔、田边,撞在恒山连绵的山壁上,激起了虎啸猿啼。

那一排柱体突然动了。

咔啦啦啦啦!

在倒牙的金属摩擦声中,齿轮缓缓拧动,柱体的一端开始下沉,另一端则开始上翘,不一会儿,便抬高到四十余度,整个尾端都浸入了汹涌的治水。

儒接替了田啬夫囿的指挥,手握着木质的扩音喇叭,对着平台高喊:“撤闸!”

平台下传来一阵叮叮梆梆的敲击声,紧接着,哗啦啦,金属落地。

田啬夫囿瞪大眼睛:“台下有人?”

李恪畅快道:“台下自然有人,要不然,怎么完成最后几步?”

正说着话,宽整的平台上突兀打开一道小门,民夫们肩扛手抬,抱着一堆金属杆子鱼贯而出。

待到人员散尽,儒深吸一口气,纵声高呼:“开闸,启行!”

“开水闸,起獏行!”

“开水闸,起獏行!”

在平台上坐了良久的民夫们纷纷起身,总计整二十人,匀均分作两边,他们在组长的带领下喊着号子,拉拽绳索。

正中水闸被一点点拽了起来,河水涌入,獏行发出了第一声吱呀。

咔咔咔咔咔咔!

獏行带动连杆,连杆拖动齿轮,齿轮将力传导向外,经过几十道转手,最终拉动了盘绕在螺旋末端的青铜链条。

螺旋转了起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瞪着翘在堰池上的柱头,螺旋一圈又一圈的转动,几乎在同一时间,清泉涌出!

清澈的河水泊泊自螺旋流出,居高临下溅落在堰池里,看上去无穷无尽,无始无终。

黄土夯实的池底染上深渍,很快就聚齐一汪小小的水洼。水洼越聚越大,水位越来越高,半个时辰之后,终达到一丈高度,顺着开凿的新渠,涌向田亩。

所有的人,无论老、少、妇孺,无论墨者、官吏、民夫或是乡里,大家一齐抬步,追着水流奔跑起来。

他们一边奔,一边喊:“出水啦!出水啦!獏行真的出水啦!”

田亩之地一片欢闹!

水流顺着新渠的渠道奔流,须臾之间便及至第一个岔道,部分水流分匀出来,拐弯钻入田渠之中。

苦酒里的田渠有多久未曾进水了?

乡里们记不起来。

便是里中最年长的长者也从未见过田渠进水,从开凿田渠,引水失败开始,它唯一的价值就是在雨季积攒些许来不及渗漏的雨水。

可那时的田亩亦不需要浇灌啊!

待到需要浇灌的时候,那些许天水早就被大地吞噬,无影无踪!

直到今日,田渠真的有水了!

水流经过越来越多的岔道,乡里们也逐渐分散,他们在阡陌之间奔跑,随着水流,跑向属于自家的田亩之处。

李恪和田啬夫囿一起在第一个岔口拐弯,这条田渠连向最靠近水畔的田地,李恪家的田就在那里。

沿路都是赞颂的声音,李恪走到田亩,看到勤和丰正蹲在渠边,够着桶,眼巴巴看着水往里冲。

那水如今才两指深度,用桶能打出什么来?

李恪哭笑不得,开口训斥:“你二人偷什么奸呢,少说还有两个时辰才可打水,而想要田渠溢满,更得等到另两座獏行一同竣工才成。”

勤和丰悚然惊醒。

他们抬头看见李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少主人神技!此乃神技啊!”

长长的呼喊犹如号令,勤与丰后,跟随着李恪的乡里们居然都跪下了。

他们密密麻麻跪满了田畴阡陌,对着李恪,叩头便拜。

到处都是嗡嗡似的赞颂在回荡,从起初的无从辨识,慢慢趋于统一,汇合成震天的一道声音。

“济扶黎庶,青史……留名!”

第七六三章 武关之五,胜与败的分水岭第六一七章 河间的消息第七八八章 渑池会十一,沧海第一零八章 朽木之雕第七一六章 冯劫献策第五六二章 咸阳乱局第三零零章 君子八方第五二九章 校尉路人甲第二十章 珍馐美馔第三四九章 水土不服的根源第五一六章 夏子著书第七六五章 武关之七,请赐教第七五四章 玉陛第七九六章 秦本纪,二世四年第二十一章 偰字纹心第三七九章 楚墨假钜子之试开始第一二零章 贵贱之别第一零七章 总有意外第六三七章 各出手段第六四七章 白狼之殤第四五六章 扶苏千秋,则墨千秋第九十章 临治市亭第一三四章 不战屈人第三九三章 亡秦者胡第七四九章 弃暗投明第五一九章 谁比谁蠢呢第四二六章 夜伏于林第六一一章 率敖十七令第七六四章 武关之六,死战如约第二四六章 归秦之愿第三二二章 嬴姓,李恪第三六四章 湘离大渠第一二二章 盖均无贫第六零五章 祖龙死而地分第六四九章 事无不可对人言第六零八章 风满楼第四八六章 意料之外的访客第五三五章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当代用法第六六六章 请称孤第六五二章 野望西北第五十六章 失因得果第二四零章 恪回来了第二八七章 修身之意第一六四章 不似英雄第六七五章 西军股份有限公司第五一五章 星星之火第四八三章 阳周规划,三农一贾第五六七章 以身犯险,血饵捕牢第二零三章 心如铁石第四六四章 筚路蓝缕第五五四章 焚书第七四三章 死战之终,渔翁得利第五八八章 来河间参军,发田发房发老婆第五七二章 宅男始皇帝救赎计划之五,玄鸟第七六七章 武关之九,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六五一章 李恪与始皇帝奏对第四一一章 跨下之辱第五七五章 宅男始皇帝救赎计划之终,玄虚第七六五章 武关之七,请赐教第七六四章 武关之六,死战如约第二零一章 汉之广兮第七九四章 渑池会之终,生机第三五六章 墨家的假钜子之争第七六九章 武关十一,墨军,杀第四二七章 路人脸的三当家第七三一章 兵祸第三一七章 墨家当兴第二五四章 秦人卑鄙第五一七章 造纸术只有看起来美好第一七八章 扑朔迷梨第四十二章 福祸两依第三四五章 屠睢问计第四八四章 机关之道,可改天第三七七章 蒸汽工坊惨案第六十八章 生死一瞬第五三五章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当代用法第一七六章 水力体系第六七一章 内忧生第七十章 天使来了第五二九章 校尉路人甲第四八二章 八字一撇第六二九章 东塬夜袭第四八三章 阳周规划,三农一贾第五九零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第七零四章 李恪的商贸战第四四三章 所谓邂逅其实少有浪漫第三三八章 会于寝浦第六六一章 谒杀第八零零章 儿大不由爹第二十八章 应对得体第三六六章 重制飞蝗第一五零章 暴民之踪第一九二章 翠竹仙酿第八零七章 新芽绽放【尾声】第三八八章 牛顿力学原理实验第五五零章 李恪就是河间郡第二三一章 官市繁华第五九七章 韩信单骑赴会第七零零章 有去无回第二六零章 灾祸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