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踏雪与的卢双马交错!
巴特的武器是一柄精铁铸造的狼牙大棒,儿臂粗,一人长,端首粗大,宛如刺球,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呼啸之声裂人耳膜。
他有着绝伦的马术,交错之间便在马上挺直了腰杆,一做力,挥棒猛砸向旦!
旦怒目圆睁,双手持剑不闪不避,遂愿与狼牙棒撞在一起,爆出一篷璀璨火花!
两人失重同时扬手,两马别头交错而过,它们行不三步又调头回冲,两人兜马战在一处,剑来棒往,一时间难分高下。
李恪看得眼都直了。
这是他迄今为止所见的最高级别的斗将,旦与巴特,北地雄健与草原英雄,在逼仄的楼烦道中战作一团。
这完全超出了李恪的预料。
自从听说旦以一敌二,在沛县搞定了周勃和樊哙之后,他在心里已经把旦和项羽这种特殊物种放在一个级别上思考战力,从未想过,居然会在小小的雁门便遇上能和旦战得不相上下的猛士。
甚至于……巴特凭着远胜于旦的骑术和重兵器的长度与力度,在交手的时候还隐隐处在上风!
该死的,之前居然完全没想过把双边马镫和蹄铁弄出来!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李恪只能小心遮掩住紧张,摆出最从容的笑意看向战场中央。
战场中央,旦的劣势正在扩大。
巴特并没有什么精妙的武艺,一招一式都是战场搏杀的产物,直接,凶狠。
只见他将狼牙大棒抡到滚圆,每一击都是势大力沉,旦高举遂愿,咬着牙格挡卸力,连着五击,踏雪连退五步!
旦的心中只有屈辱!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受到过这般羞辱!
民军众人就在眼前,恪就在眼前,而我居然被蛮夷压制……
旦气得双目赤红,咬着牙,几乎把牙根咬碎。
这个粗蛮的夷狄!若不是仗着马术压制于我,我如何会狼狈到如此地步!
你!该死!
又是一击当头而下!
旦怒意勃发,猛一吼放弃格挡,强行催动踏雪,照着巴特猛冲过去!
李恪猛地攥紧了拳头。
刺球一般的狼牙端首眼看就要砸到旦的身上,踏雪突然做了一个微小的变向!
马蹄顿挫,微微向外,这小小的变向将两马间距拉开半尺,刺球恰好擦着旦的身体挥空!
旦死里逃生,一声嚎叫,挺身挥剑,遂愿的锋锐直斩向巴特脖颈。
情势突变,这次轮到巴特避无可避!
可巴特身下也是宝马,的卢当即回以颜色!
它四蹄蹬地,不进,反退,纠缠中的两马拉开距离,旦的一剑也挥在空处!
两人距离拉开三步,旦和巴特在同时猛夹马腹,胯下战马感受主人心意,两匹龙驹同时长嘶,扑向对方!
“秦人受死!”
“死来!”
剑棒再一次在半空交击!
这一击用尽了两人的气力,踏雪和的卢双双扬蹄奔回本阵,旦与巴特拉开距离,毫不犹豫收回兵器,扬弓,返身!
两枚长箭电光火石般射出,皆是向着对方面门,再次以相似的方向,相似的速度在半空交击,碎作一团!
巴特阵中骑士高喊:“安索!”
千骑踏蹄,呼啸而至!
李恪见旦脱力回阵,也顾不得查看他的状况,一扬手高声命令:“变阵!”
前排盾阵如流水般退后,只留下掩藏在阵中的数十匹战马。
战马连索,拖拽着巨大的柴架,藏在阵中或看不出端倪,可一旦显露,杀气盈野。
由养嘶声大吼:“点火!”
有战士闷声从油布背囊中抽出火把,照着柴架上预留的剑刃猛砸!
火花飞溅,引燃桐油,火把几乎与柴架同时燃起,在美人岭大放异彩的火马阵再一次现于人世!
火马迎向匈奴!
数十匹狂乱的奔马聚成三列,在匈奴惊恐地目光中,向着他们飞奔过去。
他们慌忙射箭,密集的箭雨登时便将半数火马击毙当场。
但毕竟有存活的马匹,三排马阵散列冲刺,越往后存活率就越高。活着的马拖着死去的马飞奔,像奔腾的列车般直撞入匈奴阵营!
人仰马翻!
李恪的将领恰到好处响起,火马还未冲破敌阵,盾阵便已重组阵型,队形前压!
“先生有令,帅旗前压,全军不止,凡无令驻足后退者,斩!”
“架盾!盲进!”
“弓手!射!”
“山!山!山!哈!”
“全军!掩杀!”
……
这一战匈奴大败!
迭巴部战死四百余,被俘百余,巴特如丧家之犬般领着残兵退回关城,城门紧闭,死守不出。
民军方面的损失也并不比匈奴小。盾手在短兵交锋中战死百余,缺少防护的弓手更是在匈奴的箭雨下死伤近半,李恪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终于在关城之前立住阵脚,形成压迫之势。
战线直推到魁伟的北墙城下,民军驻步,屏息待命。
小小的楼烦道呈现出军史上极少见的混乱。
李恪驻兵在北,虎视关城;苏角死守在东,无力突杀;太原郡的更卒在南面噤若寒蝉,不敢妄动;而被重重围困在正中的巴特不仅占据地利,更是手掌雄兵。
接下来,要攻城么?
所有人都等待着李恪的命令。
即便民军远不具备攻城的能力,但只要李恪令下,他们便敢于冲锋!
这是李恪用月余胜仗和戈兰部的毁灭喂养出来的志气!
民军上下,皆求一战!
这时,李恪命令部队驻停。
猬集的民军在距离关城两三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苦酒里的亲随驱赶着背负柴架的战马在队前列阵,数量足有两三百匹。
除掉让司马欣带走的战马,这一次,李恪几乎把所有的马都赶到了前线,就是为了让巴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民军开始在马群之后筑营。
拖着伤腿的儒出现在军阵当中,从由养手下接过主持的工作。他驱使着从各地搜集的民夫运送木料进入谷道,当着匈奴的面开始以木料筑城。
谁也不明白李恪打算干什么。
民夫筑城,民军待命。他一面严防着巴特部的反击,一面让民夫快马加鞭,搭建框架。
战事骤停了两日。
两日之内,一座雄伟的框架渐渐成型。
木质的城墙高五丈,超过楼烦道的关城高度。又因为地面不适合深挖建造地基,整体截面被造成梯形,外侧垂直,内侧倾斜,上宽两丈,下宽十丈。
城内上下等分四层,以爬梯相连,士卒既可以从斜面外侧登顶,也可以从内侧向上攀爬。
这样一座木城的工程量可想而知,虽说早早便搭起了框架,但想真正将整座城丰满到可用于守御的程度,至少需要半个多月。
莫非李恪想和匈奴一直僵持下去?
再无余力的句住塞又如何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时间在疑惑和焦虑中一日日过去,句注塞方向偶有攻伐之声传来,但巴特深陷重围,也不敢再如往日般全力工程,每次交战,皆是浅尝辄止。
又两日,儒以草席、粗麻遮住木城表面,李恪带着辛凌和旦登上城楼,在显眼处眺望城内。
城下,旦的骑卒队频繁出入谷道,第一支民军趁夜色退出谷道,人数近百。
越来越多的民军脱离大队,取而代之的是楼烦关和句注里临时募集的着甲民夫。
帅旗依旧高悬,但方滕已经彻底没了动弹的力气,若不是蛤蜊随着儒一起来了前线,这么多日下来,这个罪魁祸首说不定早在旗杆上舒服地死于非命了。
如此,第八日……
始皇帝二十九年,季冬,十二月初一,匈奴南侵第三十三日,秦军的战鼓惊起于长城之上。
司马欣,抵达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