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一章 沧海君死里逃生

整整两个时辰,饱受惊吓的李恪摇摇晃晃从帅帐出来,先看了眼英姿飒飒,自比门神的吕雉,又看了眼难得正经,目如铜铃的沧海,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感动。

家人就是这样的。

他伸手把吕雉搂在怀里,抵着脑袋闻着发香,搂了许久,才想起来现在好像是光天化日……

偌大一只沧海君垫着脚尖笑得像头猥琐的黑熊。

河间将军生气了,对沧海说:“我抱我婆姨,你看甚看!”

沧海理直气壮:“当真世之奇闻。许你抱,不许我看?”

“再看,狗眼抠出来!”

“抠出来便挂在帐内,日!日!看!”

呦呵!家奴欺主,世态炎凉!

李恪撒手松开吕雉,一撸袖子,准备教沧海做人。

吕雉偷偷扯住了他的腰带。

她的脸红得滴血,声音细若蚊呐,恨不得寻个地缝再不见人,哪里还有方才强夺乌鹤敖宝剑,高唱斩立绝的英雌模样。

“郎,息怒。”

李恪男主气场全开:“雉儿,别拉我,今日我定要这厮,血溅五步!”

沧海闻言大骇,几欲逃跑!

可吕雉就是扯着李恪的腰带不撒手,苦苦哀求:“郎,沧海君能牵马……”

“我会骑马!”

“能扛活。”

“我有龙门!”

“能看家守院。”

“我有精兵五千!”

吕雉这才淡定地松开手:“既如此,妾为郎助威。”

“呃……”

吕雉巧计平郎忿,沧海死里终逃生,万事抵定。

“郎,事可有变?”贤惠地为李恪整着衣饰,吕雉轻声问话。

李恪无奈叹了口气:“称不上有变,只是陛下突然又雄才大略了一回,有些把你夫君吓着了。”

吕雉眨巴一下眼:“毋须转任?”

“还是此地。”李恪扫了眼风声鹤唳的帅帐周遭,“沧海,撤除警戒,一切从常。”

“嗨!”

说完话,李恪牵着吕雉的手掀帘入帐,一抬眼,看到陈平还傻乎乎立在那儿。

“平君,事都谈完了,你不走,杵在这儿做甚?”

陈平一脸尴尬:“我本以为尊上还有事交待……”

“还能有甚事?”李恪苦笑,“开府,建牙都要从长计议,急切不得。现在呢,我打算书一封举荐,先把韩信的事给料理。”

陈平愕然:“尊上,您不打算将信君留在身边?”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如韩信这等人,若是无心应事,便是强留也无处安置,没必要枉作小人。”

陈平撇了撇嘴:“下臣从来都不是君子。”

“那也没必要把小人二字镶在脸上。”李恪白了他一眼,“你也看到陛下雄才,蒙恬,李斯本就没必要如此得罪。话再两说,你便是得罪了他们也不必担心会在公事时遭人非难,能在大秦成为重臣的,心胸不见得宽广,公私却必定分明。”

陈平不屑道:“掌权任事,岂有真正能公私两分之人?”

李恪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以后你为参为谋,定不会掌实权的。”

“噫!”

……

夜来,李左车一觉睡醒,发现伺候他们睡觉的军法处诸位全不见了。

就连韩信也不见了。

他抻了个懒腰起身,掀开帘,看到营中处处篝火,有巡哨按查各处,叼斗呼喝,声起声落。

身旁突起韩信的声音:“左车兄倒是睡得香甜。”

李左车回过身,只见韩信一身素服立在帐旁,他背着手,手上有一片窄牍,书满字迹。

“恪弟为你荐了何人?”

“云中将军司马欣。夏子说蒙将军虽位高,但莫府所在少有战事,反不如深入匈奴的云中军更值得投奔。而且司马欣手掌三部兵马,可称得上亲近的却只有始成,陈旦二位,我去那处,升任校尉的机会大些,无谓的争斗也少些。”

“恪弟倒是为你想得周全……”

韩信点头:“夏子待我恩重,不下再造。”

李左车摇头走近:“信兄,照理说人各有志,我不该为此事劝你,但恪弟如此重你,你为何就不愿在他帐下从事?”

“我非不愿在夏子帐下从事,而是……不愿守书。”

李左车对这个答案颇感意外:“这世上,非高才不可为守书,多少寒士求之不得,何以你却避之如虎豹?”

韩信愣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左车兄可知,早在两年前,陇西侯曾邀我论兵?”

“我知。”

“你知?”韩信?问一声,“当时你又不在槐里,何以知悉?”

李左车耸了耸肩,闭口不答。

韩信了然地对他一笑,问:“那你说,那次论战,我说的话可有错?”

“并无大错。”

“既然无错,陇西侯何以不用我?莫非是觉得我所学不精?”

“伯父很看重你,说年轻一辈知兵事者,你当在三甲之列。”

“三甲之列,这大概就是他将之楣许给我的原因了。”韩信脸上并无欣喜,轻声自语,“重却不用,赞却不举,寄望守书便是这般,但有一言行差踏错,便是再有才具,亦是无用。”

“所以你打算如何做?自立门户?还是落草为寇?”

韩信不忿道:“左车兄何以晦我!我只想得一官身,凭一生所学闯荡人世,而不是为人守书,仰人鼻息!”

一语坠地,沉默良久。

李左车抬头望着横贯天际的星河,突然问:“你知伯父是如何评价你的?”

“如何?”

“韩信有天纵之才,奈何却为人刻薄,不知进退。此等人,早生二十载可立武安之功,放在今朝,却注定一事无成!”

韩信瞪大了眼:“陇西侯安能小觑于我!”

李左车笑了笑,说:“我倒觉得伯父看人颇准。”

“何……”

“因为!盛世为官,正如为人!”李左车盯着韩信的眼睛,不许他有片刻躲闪,“信兄,你我相知相交,凭心而论,这大秦南北将佐,比之恪弟,何贤?”

“夏子贤……”

“这世上勋贵百千,比之恪弟,何能?”

“夏子能……”

“这天下主官无数,比之恪弟,又有谁更重你容你?”

韩信瞠目结舌。

“你之锋芒太露,不甘人下,不耐藏拙,无论在何处都讨不得上官之喜,唯有在此!”李左车深吸一口气,“贤者有容人之量,能者无忌才之举!陈平此人你也识得,心思深重,胆大妄为,去一趟咸阳便把李斯蒙恬罪了个遍,如此不安分之人,恪弟亦能容他重他!换作你异地而处,陈平可能有出头之日?”

“不能……”

“既如此,你究竟有何可虑?主贤能而不取,地广功而不就,信兄,你胡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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